《平凡的世界》第一部 第13章 Jj!tRZT
作者：路遥 Vw@ x
田福军和他爱人徐爱云正在厨房里忙着炒菜。因为老丈人过生日，福军今天破例亲自下厨房执起了炒瓢。 {"AYOc>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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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国强老汉就爱云一个女儿，以前福军和爱云又一直在外地工作，这几年回到本县，他们要弥补以前的不足，因此对老人格外体贴。老汉前几年刚退休，接着老伴也病故了，女儿女婿就劝老人搬到了他们家。 5{f/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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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岳父是个老粗干部，识字不多，一旦不工作，闲得很寂寞。他不读书，也不看报，整天没事，就在院子的那个花坛里修修整整。也不正经务什么花，种一点牵牛花和能染指甲的那种小红花。花坛里大部分种的是庄稼。地块虽小，样数倒不少。几棵玉米，几棵红薯和土豆，还栽几棵辣椒和茄子。玉米旁边带着豆角，花坛转边还种了一圈南瓜。一年四季，这花坛里倒也另有一番情趣。夏秋之间，南瓜蔓子扯得满院子都是，绊得人都走不利索，田福军有时下班回来，看见这番景象，都忍不住想笑。 8$tpPOhz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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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丈人每年的生日，在田福军家里就是一件大事。老人年纪大了，又很孤单，一家人借此专为他热闹一番，老汉心里也高兴。田福军常忙得顾不上吃饭，更不用说做饭了，平时不是他爱人做，就是他侄女润叶做。但老丈人过生日的菜，他年年都要亲自上手。他过去学着做过几样菜，还比较拿手，另一方面，也表示了他对丈人生日的重视。 ),FN29mZ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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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腰里束着他爱人的围裙，正忙着拌凉菜。徐爱云在案子上给他备炒菜的材料，看丈夫这模样忍不住抿嘴微笑。他一边拌菜，一边不时问爱云某种调料搁在什么地方。爱云就转身给他指点，或者干脆停了手中的活，亲自给他拿在跟前。 `l40awGC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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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俩在厨房忙着，徐国强老汉一个人坐在窑里的热炕头上，一边抽烟斗，一边用一只手悠闲地抚摸着身边的一只老黑猫。这只猫全身皮毛象黑缎子一样光滑，两只金黄的眼睛闪闪发光。它和徐国强形影不离，晚上也在一个被窝里睡。老汉今天过生日，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身上也换了女儿给他新做的衣服，自满地坐在炕头上，一脸的福相。家里现在只有这三个大人。晓霞到城关小学叫她姐去了。田福军的大儿子晓晨在西北大学上学，已经收假走了。只是一会还要来个客人。这人就是向前他爸李登云。登云过去一直是徐国强的老下级，是老汉一手提拔起来的，因此李主任一直对徐老很尊敬。自从老汉退休后，每年过生日他都要来祝寿。今天上午县常委会完了以后，登云就给田福军说，他今天中午一定到他家里看望老首长。 JKv4 }b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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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福军和李登云过去虽然早就认识，但基本没在一块工作过。登云一直在这县上工作。田福军以前大部分时间都在地委，只是一九七○年从“牛棚”里出来以后，在另外一个县下放劳动了半年，才分配回本县当了副主任——这算来也快满五年了。他现在是县上的二把手，登云排在他后面。 R,Uy 3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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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四年多来，他和登云的关系有点微妙。在许多问题的看法上，福军和一把手冯世宽有分歧，登云明显地支持世宽。只是由于和他老岳父的关系，才不象世宽和他那样在这些问题上面对面发生冲突。不，登云和他从来没公开红过脸。登云只是用实际行动来支持世宽而反对他。在他来本县任职之前，世宽和登云已经在这个县一块工作好多年，两个人早就是老搭档了。据说在任命他时，世宽还找黄原地区革委会管组织的领导，让组织把李登云排在他前面。只是因为地区不同意才作罢。登云不会不知道这些情况，因此他对世宽感恩戴德——倒好象他田福军来挡了他的路！ w|*G`~l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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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福军在厨房里一边炒菜，脑子不由想着前几天常委会上他和世宽的争吵。为了在全县开展赛诗、赛歌、赛唱革命样板戏的运动，世宽他们竟然决定，要全县每个大队除过自己队搞这“三赛”外，还要抽十个男青年，十个女青年，十个老头和十个老婆集中到公社赛。公社赛完，每个公社再选拔四十个男青年，四十个女青年，四十个老头和四十个老婆到县上来赛。他在会上指出：虽说政治运动不能不搞，但这种搞法太过分了！影响农业学大寨不说，这么多老年人折腾下来，说不定还得抬埋两个人哩！而世宽却反驳他说，这样搞正是为了促进农业学大寨！并且还指责他得了“政治幼稚病”。他当时就笑了。谁得了这种病？是他吗？当然，由于他的反对，是否这样搞，会议最后也没定下来。可会一完，管政工宣传的李登云就完全按冯世宽的意见给各公社布置下去了。他没有办法制止这种荒唐的做法。岂止是这种事哩！目前多少事使他在内心里充满了痛苦！但他是共产党员，而且是一个县的领导人，他也不得不做他反感的许多事！什么叫痛苦啊？这就叫痛苦……“爱云，你尝这个菜怎样？”田福军拿了一双干净筷子，把炒好的一盘肉丝夹了一点，送到他爱人的嘴边。 z9c=e46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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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爱云尝了尝菜，笑了，说：“很好，就是没放盐！”“啊？”田福军赶紧自己也尝了一点，便仰起头哈哈大笑了。他把这盘炒好的肉丝又倒进炒瓢里，说：“做成回锅肉了！” zq>"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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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重新又放了盐的肉丝倒进盘子后，爱云从他手里夺过炒瓢，说：“干脆让我来炒！你心不在焉，别一会把“驱虫剂”也倒进锅里去！” j 0 NP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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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军笑了笑，用毛巾擦擦手，就出了厨房。他想：登云大概快来了吧？ j?ubh{Iz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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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院子里，望见城对面的山湾里，一片桃林已经开得如火如霞了。城市上空，袅袅地飘曳着几缕淡蓝色的炊烟。空气湿润润的，充满了河流和土地解冻后的气息。阳光并不很晃眼，温暖地照耀着依然没有绿色的大地。 e' ;c8WF3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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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福军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解开毛衣的钮扣，就慢慢地踱进了自己的窑洞。 f3|=T8"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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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窑后，他在书架里摸出一本《史记》，从折页的地方打开，但又不想读，背抄着手，踱到墙上的那张大开的世界地图前面。 *3oQS"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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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里的陈设是知识分子型的。三个大书架，两个是他的——大部分是历史、政治经济学书籍，也有一些中外文学名著。另一架是爱云的医学书籍。田福军一九四三年十三岁的时候，就上了边区的黄原师范，以后又在黄原高中部毕业，才参加了工作——当时到西北党校秘书科当了秘书。一九五○年转到黄原行署财经委员会当干事，不久又提拔为专署统计科科长。一九五五年进入中国人民大学学农业统计专业。大学学完后，本来当时的中央农业部要他，但他还是要求回到了黄原地区。在地区，他先后任专署办公室主任、地委农工部长、地委秘书长兼农村政策研究室主任等职。从一九六六年到一九七○年之间，他基本上是挨批斗，关牛棚。由于他的经历，使他养成了看书和爱思考问题的习惯。就是在下乡的时候，他也要背一挂包书。他常想，读书多，想的事多，苦恼自然也就多。还不如象他岳父一样，不读书，不看报，心里不搁多少事；退休以后，再养一只猫，种几棵庄稼……他忍不住笑了：他真正要是那样，恐怕又一天也活不下去了…… !H .lV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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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站在地图前，脑子里突然冒出来几个俄语单词。他在中国人民大学上学时，学过一点俄语，后来再没坚持，也差不多忘光了。但有时在生活中碰上个什么东西，脑子里就不由地冒出了俄语读法——当年念错得太多了。他现在看见世界地图上的中国版图，嘴里竟然完整地嘟囔出他当年记得最熟悉的一句话： +/8?+1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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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呀，爱云，你不仅能治病，还有这一手哩！”门外传来李登云的大嗓门。 td$Jx}'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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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福军赶忙把《史记》放在书架上，从门里迎出来了。他看见李登云手里提一大圆盒包装精致的蛋糕，正把头从厨房门里探进去和爱云说话。 Z4sjH1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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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进窑里来坐！”他走过去招呼说。 IUG . q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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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登云旋即调转身子对他说：“这几年徐老过生日，不都是你亲自上手炒菜吗？今年怎不再露一手呢？”田福军说：“手艺退步了，爱云把权夺了！” +@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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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两个说笑着进了吃饭的边窑。福军给登云递上一支“牡丹”烟，又开始给他沏茶。 d u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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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徐国强大概也听见了李登云的声音，就过这边窑里来了，那只大黑猫亦步亦趋地紧撵在他身后。 : |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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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登云见徐国强进来，慌忙站起来，握住老汉的手，热情地问候道：“你老最近身体还好？” O/@ [VP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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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还好！”徐国强点着头，“不过，也不行了，腰腿有点毛病，行走不太方便。岁数不饶人啊！” h"m7r4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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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叫爱云给你看一看！”登云关切地说。 ]&BFV%k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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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治不了家里人的病……你喝茶！”徐国强坐在椅子上，指着旁边的那盒点心说：“你来我就高兴了，还常带什么礼物哩！” Qp V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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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你老说的！你老栽培了我大半辈子，我常忙得顾不上来看望你老。你老过生日，我表示自己的一点心意嘛！这蛋糕是我专门吩咐向前从省城里买的，名字就叫个‘生日蛋糕’。听说外国人过生日就兴吃这东西，还在上面点蜡哩……” 1 SZ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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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晓霞和润叶还没回来，因此徐爱云先没上菜，窑里这三个人就坐下喝茶拉话。 D4T+Gk"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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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又忙什么哩？”徐国强没话寻话地问李登云。“哈呀……忙得往医院里跑呢！这几天牙关子又肿了，疼得人心神不安！”李登云因为和田福军的关系，不愿谈什么工作，就给老汉说他的牙疼病。 B}T72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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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常说，牙疼不算病，疼起来要人的命！”徐国强马上接住话碴。反正他没什么专门的话题，拉什么话都行。 KwyXM9h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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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证实徐老说的对，李登云马上“嘘”地倒吸了一口气，用手掌在腮帮子上按了按。 J (L$pI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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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听见晓霞和润叶说笑着回来了。爱云喊她们两个帮忙往窑里端菜。 (#BA{9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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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女人忙得进进出出，不一会桌上的酒菜都齐备了。 B-zt(H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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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田福军一家和李登云坐下来——为庆祝徐国强老汉六十五大寿的宴会就算开始了。 p gi 7 J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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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登云先端起酒杯站起来，说：“本来我牙疼，不能喝酒。但今天是徐老六十五大寿，我心里高兴，为了徐老的健康长寿，咱们干一杯！” sIM`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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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福军一家人都站起来，男的白酒，女的红酒，都逐个和徐国强碰了杯，然后一饮而尽。徐国强满面红光，笑吟吟地摸着自己刮剃得光光亮亮的嘴巴。 b6VAy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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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菜！”徐爱云说着，就给李登云的盘子里夹了些鸡肉块。这季节，还没什么青菜，桌子上大部分是肉食。 3g?T,| 2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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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登云说他牙疼，嚼不动肉，在他旁边的润叶就给他舀了些豆腐和丸子。 Ric$Xm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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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登云对润叶说：“你这娃娃怎不到我家里去串门？”“我常忙着哩……”润叶红着脸说。 4QDzG~N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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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爱云和李登云交换了一下眼色，两个人便意味深长地笑了。 .!! yj,bQ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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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登云吃了一会菜，就推说他要到医院看牙去，起身告辞了。他双手把徐国强的手握了半天，说了许多让老汉保重身体和其它的一些吉利话，就离开了。 bZJiubBR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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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登云走后，这一家四口人又开始逐个向徐国强敬酒。晓霞对外公开玩笑说：“老年人和娃娃一样，可看重过生日了！年轻人常记不起给自己过生日！” N9V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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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国强笑了，疼爱地看着他这个风风火火的外孙女，说：“娃娃过生日是盼长大哩！老年人过一个生日，就向坟墓走近一步……” b*7i&q'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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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云瞪了一眼女儿。晓霞侧过脸给姐姐吐了一下舌头。润叶很快站起来，给徐大爷斟了一杯酒，说：“爷爷，我敬你一杯酒，祝你长命百岁！” _l<"Qq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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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国强高兴地端起酒杯，对大家说：“咱们最后一块喝一盅吧！祝大家都平安康泰！” X? a67q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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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一家人就又都高高兴兴站起来，喝了这最后一杯酒…… v4zA RE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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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宴完了以后，润叶就对家里人说，她学校有事，要赶快返回去。 iBt5a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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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事重重地离开二妈家，出了县革委会的大门，向学校走去。 1owoh,V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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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学校的路上，她还是想着少安为什么没到城里来。这现在又过了中午，看来他今天也不一定来了。唉……她一路走，一路苦闷地踢着一颗小石子，直把这颗小石子一脚又一脚从县革委会踢到小学的门口。 &bNj/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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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进了学校大门，猛地呆住了！ <Do8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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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见：少安正在她宿舍的门口低着头转来转去——啊，亲爱的人，你终于来了！ 6w#v,RDE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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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就迈着两条软绵绵的腿跑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