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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文学》2018年第9期|唐棣:出租车司机 !l9{R8m>e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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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海文学》2018年第9期 | 唐棣 2018年09月05日09:01 ^O18\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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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洗漱化妆之后,离开了租住在十里堡的小房间。来北京工作四年很少换房子,太麻烦,只是一个过夜的地方嘛。不知道为何,她和出租车司机说到了这些。司机说,是啊。在这边生活就是这样子。 !&{r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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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京工作的很多人总能说上几句感同身受的话。出租车行驶在上午十点的朝阳路上,这会儿不太堵。司机又说,小姐一看就是白领,气质真好,平时这个点都堵车。女人有点羞涩,微笑着。远处的高楼大厦外挂着黄色的广告招贴,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被一座立交桥上绿色的广告牌遮住。 i)?7+<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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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脸蒙上了一层橘黄色,忽然有点晃神。她的手摸着脸,司机透过后视镜,看见她的手快速地整理了几下头帘儿。 ;cXw;$&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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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分钟的路,今天只用了十八分钟,女人忽然有点高兴,就让司机到写字楼下那个星巴克停车。 6nZ]y&$G-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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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车向左进入女人即将抵达的写字楼群,前面就到了。女人把放在身边的文件抱在胸前,电脑包背到肩上。期间,司机又回了几次头。 ob\-OM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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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事想麻烦您,”司机有些拘谨,他说,“您付款时,点个五星好评吧?” hx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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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裹了裹风衣,说:“没问题啊,谢谢师傅。” E+aePo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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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继续说:“有的人就没您这么好说话,横竖挑毛病,城里人和我们不一样,我上回……” m\56BP-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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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说:“我们都是小地方来的,没问题。” xU.1GI%UP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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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车停稳,一身深咖啡色的风衣很快在深秋的阳光下不见了。 }|.<E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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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一个白领女人每天早晨的样子?当然,她端着一杯咖啡上电梯时,胸前的文件和肩上的包就显得有些累赘。再看一起乘电梯的男男女女,大家差不多。这就是大家相似的早晨。 J#I Rb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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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所在的是一间电影营销公司。进了营销公司,很多人就没空看电影了,看似有关的事情却越做越远了。人脉、平台、媒体是竞争力。热爱电影不是竞争力。有时,她觉得累。公司刚开始做,很多资源是她从上一个公司积累来的。面试官第一次见她就说,我认识你领导,他跟我夸了你。大家都认识。 M7TLQqa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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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公司坐班的没几个,都在外面跑。上午更没人。老板这么早来,肯定要加班。 (QDKw}O2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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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正谈一部文艺片的全案宣发,一个作家转导演的第一部电影。这样的电影难卖。也不仅是这个老板不太喜欢现在就下结论,描述客观事实是周星驰的电影好卖!不好卖才需要没完没了地开会。一想到开会、加班,她就不舒服。中午,才想起早上的咖啡,还剩半杯。肚子咕咕叫。微信群里很多人在撒自己发的片子,先发一个红包,然后求转发。看上去很团结。稍有对片子的疑问,公司的人就集体站出来怼。宣发期像女人的经期,人人自危吧。所以,只是看上去。 ZwkUd-=0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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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方“爸爸”来晚了,会议时间一直延迟。工作群里一点声响都没有,只有每个人发一个图案,表示在等待。女人学着他们发了一个图案。大家都在群里,这样的表示挺让人觉得累的。 =rA?,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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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新单位工作的第一天,新老板说,虽然我们目前还只是小工作室,但我不愿养些只热爱电影的小孩,你这种最好了。 ./#YU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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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爱是这一行特别在意的事情,一部电影遇上一个热爱这个电影的宣发,至少大家都一心扑上去。效果,就看命了。如何判断是不是热爱?就是聊。 AELj"=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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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知道下午片方来人就是想看看彼此愿不愿意等待。女人和老板、秘书,三人坐在会议室,吃完外卖,期间老板的微信一直响。 *'>_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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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钟,秘书跟老板请假说晚上约了男朋友……秘书小姐长得可爱,老板又是男人,她撒一下娇,老板就不好意思不放人。 \N9=13W<l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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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看见老板的微信显示的是一个女人头像,连续好几次蹦出来。 'z$$ZEz!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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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书走后,会议室的灯光亮起,有点紫色的光线从电脑显示屏上留下斑斑点点的痕迹。剩下的事,是微信连线几个出差的同事,看地方院线跑得如何。转眼又点外卖,吃完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从下午四点等到八点半。 {7o3wx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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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电话忽然响了。打完电话,女人和他去电梯口接一下。电梯门打开,一行四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圆脸男人,他见老板第一句话,“看来你们是真喜欢我们的电影。” }bb,Ii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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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严肃地说:“所以,我们等。” <Ht"t]u*B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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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坐下来,一百零六分钟在黑暗中看样片。电影讲的是大学时代的同学,在毕业七年后再次相见的故事。导演拍得有点“罗马尼亚新浪潮”的感觉……这些都是女人应该在灯亮起来的一刻总结给在座人的。可女人在电影发展到后半段时似乎忘了这是工作,默默地哭了。灯亮起来的一刻,大家看着她顾不上说话,只是在擦眼泪。 YO$I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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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问:“姑娘新入行的?” I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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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说:“这是某某片的宣传总监,之前接的都是全案……当然,她可能是真喜欢电影。” [d`E9&Hv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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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擦完眼泪,接着老板的话题继续说:“对不起,失态了。我们工作室的人挺新的,电影行业好的生态不就应该有很多卫星公司存在吗?大公司有大公司的坏处,我可以举例好几个……小工作室有小工作室的长处,我们会把对一部电影的热爱放在前面,然后尽可能把热爱传播下去。这个行业没有专业不专业,很多都是媒体记者出身,但是你注意当平台不是原来的平台,人脉还是不是你的人脉就另当别论了,我也不专业,做过几个片子还行,以前就是因为爱电影才做这行。我觉得这电影交给我们,我们会用心。很少看见真正关心这一代人的电影,大家都比特效,比明星,这个电影单纯感人。” kelBqJ-,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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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对面的片方几个人都有点尴尬地笑了。 "w: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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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说:“我们开会研究,肯定有毛病,但瑕不掩瑜,是个好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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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说:“等你们的方案喽。” M~A#_%2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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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分钟的会面,包括电影的一百零六分钟,一行人在二十四分钟内离去。 `?z('F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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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接近凌晨了。 q3x"9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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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的单位,整天加班,回家晚,男朋友老觉得不对劲,其实她每天回家真的连说句话的力气都没有,她也反感男朋友总以她跟影评人沟通时的语气羞辱自己。所以,最后分手。回家再晚也清静了。 Db|f"3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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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在一边走,一边回微信。看样子,老板妻子一样不耐烦,女人不耐烦往往反映在男人的表情上。这一点,她想起前男友的表情。本来,新工作室工作不会太多,她需要在这一段换换状态。她是那种人,不太承认分手多多少少有些影响心情,她的理由是累,累包括这几年来与人的相处吧。 bo\ bs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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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眼睛离开手机荧幕的瞬间,若有所思,然后在办公室跟女人说:“继续,甭管她。” EpS/"ad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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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深秋挺冷的。 y!b2;- D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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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回到会议室,坐下来时有点不对劲,哪儿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女人坐在靠窗的位置。 GHsDZ(d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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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从这儿说,他还是说上来了,他一个手指敲着桌子说着。 JWNN5#=f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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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说,我们很少见到封闭空间的国产电影。一男一女,同处一室,又是恋人,彼此深爱,这就是很好的宣传点。还有一段女人幻想给男人刮胡子时把他杀了。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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