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兄,你说的可不是真话。”顾恒摆着手谈笑风生地从客厅的沙发上站起来,踏着地毯走了两步,站住了。 .a?G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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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魁伟,一米八的个子,脚踏在松软的地毯上,自己也能感到自身躯体的重量。秃顶,额头很宽很高,形成一个与眉下脸部面积几乎相等的大长脑门,在灯下油光发亮。脸是红润的,两眼神采奕奕。与体魄相应,嗓门也相当洪亮。不过这是在北京,不是在省里。若在省里,他往起站的姿态会更有气派,身材会显得更魁伟,摆手会更随便,说笑的声音会更加洪亮。 z;D[7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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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那儿是一省之长,在北京便不一样了。人人都要适应环境。 Lk4gjs,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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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是真话?现在部队确实情绪很大。对好多政策就是不理解,从下到上呼声很强烈。”用手指连连敲着茶几说这话的是顾恒的老战友雷邦,某大军区的部长。他相貌清癯,神情严峻。旁边的沙发上,规规矩矩坐着一个二十七八的年轻军人,一张娃娃脸,这是他的儿子雷小光。 Ea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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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是真话。对农业政策骂娘,对开放政策不满,都大有人在,而且可能比你说的还严重——这都不假。我是说你后面的话。”顾恒打开落地电扇,双手捏起衬衫抖着,让风吹着自己发胖的身体。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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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我说什么了?噢,我就说了这一阵又传说着要解散基建工程兵。” eWE7>kw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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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解散吧,是归地方——我说的还不是你这个话。” 'jqkDP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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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归地方,换种说法吧。我接触了几个老战友,情绪大得很。这不是小光,他也在基建工程兵,他知道。穿着军装是搞工程,脱了军装还是搞工程,这种改革有什么意义?也许越改革越坏事。” ZE#A?5l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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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坏事,不合算,再改回去嘛。” sZA7)Z`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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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折腾够?” c#Y/?F2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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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的学费不准备付了,小的学费还要准备付。个把问题有点乱子,没什么了不起。” g=Rl4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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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不好,政局会不稳的。” *i?#hT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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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不稳?那你就缺乏政治家眼光。只要经济搞上去,农民一年年好过,工人隔一两年长几块钱工资,军队待遇有改善,军装也质地好点、漂亮点,再有人发牢骚,中国也出不了什么大乱子。再加上一条,外交上不出大差错,就满行了。”顾恒摆着手说道。他能感到自己甩动的胳膊很有分量,胸中升起一种权柄在握的雄心。 Gg8F>y<[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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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很多人担心。” u8 Q`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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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你吗?” <BEM`2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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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说我。” ZuH@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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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不是真话。自己的想法要借着别人的名义来说,这是一大虚假。是政治上最常用的戏法。”顾恒笑了笑,俯视着雷邦,“我这话你能接受得了吗?” IZn|1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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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对政局有点担心。” 7a\at)q/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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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什么?” bW-9YX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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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国家前途。” "w7wd5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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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这又不是真话啰,你担心的主要是自己的地位,取消终身制,要年轻化、知识化,这对你有威胁呀。” QZw`+K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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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想那么多。” +XMK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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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保不住,哪个人说话不把最真实的东西加以掩盖?” #?u#=]
P-U9FKrt
“你也掩盖?”雷邦有些悻然地反问。 Xw)W6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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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有时也这样。人要什么场合都百分之百说真话,天下也会乱套的。不过,我现在想和你说真话,所以我要求对等。你不说真话,我就揭露你。”顾恒指着雷邦,摆出一副认真的样子,“你想想就会承认,我不会冤枉你。人有时候不一定自觉地骗人,有时候连自己也会骗的。” h&}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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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真没法说。” VN]70LFz*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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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你否认不了啦。”顾恒笑了,“老兄,在我这儿来虚假的是通不过的。本人善于辨别真假,一生都在练这个本事。你看见墙上挂的这个横幅没有?那是本人的座右铭。” (.^Ku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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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很大的横幅,雪白的宣纸上四个古朴苍劲的大字: <5BNcl\Z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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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眩以伪 'A2^K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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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难眩以伪,念着别嘴,理解不了。”雷邦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嚓地划着火柴,点着了烟斗。 M-7^\wX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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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理解不了,那你更得小心被淘汰了。”顾恒挥了一下手,在对面沙发上仰身坐下,“你看过《纲鉴易知录》吗?” NAg m?d
ecvQEK2L
“没有。” { 0?^ $R8j
\3q Z0
“这四个字是我从《纲鉴易知录》上找来的。这本来是说曹操的。” a!guZUg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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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哼。” D6N32q@
P.#@1_:gC
“你别看不起曹操,那是个全才。‘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他们都不及曹操全才。《纲鉴易知录》中对曹操的评价就很高,我非常欣赏其中一段话,我背给你听听。”顾恒站起来,一边慢慢在地毯上来回踱着,一边抑扬顿挫地背诵起来:“操知人善察,难眩以伪。识拔奇才,不拘微贱,随能任使,皆获其用。与敌对阵,意态安闲,如不欲战;及决机乘胜,气势盈溢。勋劳宜赏,不吝千金;无功妄施,分毫不与。用法峻急,有犯必戮,或对之涕泣,然终无所赦。雅性节俭,不好华丽。故能芟刈群雄,几平海内……”他站住了,“听见了吧,‘知人善察,难眩以伪’,‘随能任使,皆获其用’。做到这两句话,很不容易啊。” s`#g<_ {X
jEu-CU#:
“老顾,你快看看谁来了?”随着门厅里一阵喧闹,顾恒的妻子景立贞推门进来了。顾恒转头一看,四五个面孔黝黑的农民有些拘束地站在门厅里,脸上挂着不自然的笑。“是你们啊。”顾恒眼睛一亮,立刻热情地招呼,“快,快进来。这可是远客。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雷邦、雷部长,我的老战友。这几个是我‘文化革命’中到江西插队时村里的老乡——应该叫老表,是吧?哈哈哈。” o&-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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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一走进这豪华典雅的客厅,又面对着顾恒、雷邦,几个农民都有些拘谨,他们慌乱地伸出粗茧干裂的手。 oDW)2*8yF
SJ*qgI?}T
“来来,坐下,都坐下。”顾恒一个个招呼着,“立贞,准备弄饭吃吧。多弄几个菜。老雷也在这儿吃,一块儿听听他们农村的情况。” \l-J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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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顾,我改日再来吧。”雷邦从沙发上站起来,“今晚我还有点事。” B5v5D[ o5
M,w5F5
“那就悉听尊便吧。” $/J4?Wi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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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晚饭了,自然是一桌热闹。“来来,都动筷子,你们评议一下,哪几个菜好?”顾恒用筷子指点着一桌菜肴,“这个糖醋鱼是我做的,其他菜都是立贞做的。怎么样,还是我做的鱼最好吧?” <*_DC)&79
Iw;i ".
“老顾,你比老景会烧菜,我们过去就晓得的。” Be;l!]i
Y+)qb);
顾恒哈哈笑了:“对,你们都还记得啊。不过,她用数量对抗质量,她做不好,可做得多。”顾恒指着正在端菜上汤来回忙碌的妻子开着玩笑。 NWue;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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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立贞用手背擦了擦汗,瞟了丈夫一眼:“你们好好吃,首先要够吃,要有数量。会做的不做,还不是得靠不会做的拼命做?” 7/e25LS!`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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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恒和客人们全都笑了。 _kEU=)X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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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工作忙,应该请个保姆。”有个客人说。 ?'I-_9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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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保姆,今天罢工了。”顾恒说。 ,eSII2,r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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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姆还罢工?” bt'l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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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是安徽人。安徽人在北京做保姆的很多,她们现在都结成帮会了。这次她们串联着罢两天工,今天和明天。为了要求涨五块钱工资。” /JjS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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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这种事情?你们给她涨了吗?” xcE2h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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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涨了。可她还要罢完这两天工才上班,因为有的家还没涨呢。” TdeH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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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这么大,她们怎么联系到一起的?” 'I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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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化方式,用保姆的家庭大多都有电话。”顾恒风趣地说。 \%}w7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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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不会和保姆通融一下?” 0JE*| Ct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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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其实通融一下很容易。可人家有人家的一致性,明天星期日一块儿去颐和园碰头,玩。安徽老乡一块儿碰碰不挺好,咱们何必破坏她们团结?再说,我们星期天自己动手做做饭,有意思。” q~. .Z Y`7
,8[R0wsBaz
“晓鹰、小莉呢?”客人们问。 *E|#g
T-F8[dd^/
“这两天小莉正好在北京,她上火车站接晓鹰去了。” :d1Kq _\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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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咱们等他们一块儿回来吃吧?”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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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不用,你们吃你们的。”顾恒摆手道,“来,把酒再满上。你们先说说,这次上北京干什么来了,怎么知道我在北京?” Ju-#F@38
D4jZh+_|S
“我们去你省里了,说你来北京开会了。” n,#o6a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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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有什么事吧?” {VE1c'E"V?
+<Y1`kV)
“没啥事情,就是想来看看你。” |-9##0H
+8}8b_bgH
“不对,钟建兴,有啥事,你说说。”顾恒对一个额头凸起的中年农民说。 *RD<*l
~--b#o{
“我们主要是想来看看你。”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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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_[O
“不不,你们想看我,我相信;你们专门跑几千里地来看我,我不相信。” 9]gV#uF
#X"fm1
“为啥不相信?我们想把村里这两年的变化告诉你。” m$`4.>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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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肯定有变化,我相信。等会儿我要详细听你们聊。你们愿意找我聊,我也相信,我多少还能给你们参谋参谋嘛。可我现在离你们好几千里,你们几个人跑来干什么?总有更要紧的事情。你们要和我兜圈子,不直来直去说真的,可有忙我也不帮。”顾恒习惯地看了看墙上“难眩以伪”的横幅,心中暗笑。和这几个农民大可不必谈曹操了。 t=IM"ZgfL
0ZJrK\K;
“我们有件小事,想顺便请你帮帮忙。” th|'t}bWV
&[t} /+)
“顺便?”顾恒笑了笑,“什么事?” 9~v#]Q}Z}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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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和山西省有关系吗?” F;ELs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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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山西,关系总有点吧。” i4<n#]1!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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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想请你帮我们搞几个车皮,从山西搞点煤到江西去。” \7WZF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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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mS#F1
“这小事可够‘小’的啊。一张嘴就是几个车皮。”顾恒揶揄道,“你们要多少,一个,两个?” ({<qs}H"
| MXRNA~
“嗯……”钟建兴他们相互看了一下。“你最多能帮我们搞几个?” UYH&x:W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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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要几个?” Y z],["*Q
!JQ'~#jKN
“当然……越多越好。” chur(@Af
R:y u
“好大口气。” X\|h: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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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农民都不好意思地笑了。 (m() r0:@
2Uy}#n|)r
“煤到南方总是好东西,是吧?你们要煤干什么?” u vyvy
F\ %PB p
“我们搞工厂。” XZ4H(C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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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什么厂?” ,-V7~gM%}
B/K{sI
“综合的,铸铁,做铁器,做水泵。” @<$_X1)s
E9Hyd #A
“我不能专门帮你们。你们是顺便的事,我也顺便帮帮看。” \tfhF#'
S[y?>
“老顾,你可得专门帮我们。” TU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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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们不说真话?你们是专门为这事来的,还是顺便来的?” s;,ul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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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农民相视而笑:“我们是专为这事来找你的,顺便看看你们全家。” 9u1Fk'cx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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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对了。”顾恒仰身自得地笑了。 `aM8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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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铃响了。景立贞放下筷子去开门。随着景立贞的招呼,顾恒省里的省委组织部副部长董祥光微微点着头出现在饭厅里。他举止稳重迟缓,浮着谦逊含混的笑容,胖胖的,圆头阔脸,浑身透出一团温暖的和气。 nm`}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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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和顾恒一起来北京的。现在,来找省委书记商量正经事,所以从他笑着劝顾恒慢慢陪客人吃饭和打量满桌农民的从容态度中,含着一种比这些客人优越得多的自信。果然,顾恒草草扒了两口饭,放下筷子,让妻子继续陪客人,他同董祥光来到了会客厅。 *40Z}1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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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今天到中组部汇报的结果?”顾恒随便地靠在沙发上,转头看着董祥光问道。这次来北京开省委书记会,主要是讨论农业政策问题。另外,顾恒打算调整一下省内几个地区的地委书记,报请中央和中组部批准。 "uU[I,h
GE#LcCa
“今天我把省委常委的提名及考虑作了初步汇报。顾书记,我觉着,”董祥光皱起眉沉吟,神情慎重地说,“芦城地区的地委书记人选,我们好像还应该再考虑一下。” (RLJ_M|;/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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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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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祥光又一次皱眉凝思,久久没有下文。 S%7%@Q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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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说?” r' J3\7N!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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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意见在常委会上没提,就是觉着自己当时还没考虑成熟,所以……” sx][X it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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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成熟了,说也不晚嘛。” HE*P0Y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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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着,”董祥光略停了一下,带着慎重思忖和措词的神情,“周天奎这个人选不合适。” }J] P`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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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谁更合适,总有比较吧?” i; 3qMBV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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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温怀才更好一些吧。” l?zWi[Z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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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温怀才比周天奎合适呢?就实际情况看来,周天奎更能推开局面嘛。” Nu6]R677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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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主要是考虑到一些更复杂的因素。” TmdRB8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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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复杂因素?” hJ0m;j&4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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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祥光又蹙起眉心,微露难言之意。 &:Sb$+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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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董,你怎么这样吞吞吐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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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书记,”董祥光好像一下下定了决心,他抬起眼,“坦率说吧,我很担心用这种人,对您以后在全省工作埋下不稳定因素。” * T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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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1a;&&!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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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奎和纪铜鼎关系太深。” %M;{+90p>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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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恒打量了董祥光一眼,站起来走了几步,在阳台的玻璃门前站住了。纪铜鼎是原省委书记,虽被免职调走了,但还对省里的政局施加着某些不该有的幕后影响。这是极让顾恒反感和恼火的。他心中涌起一阵对纪铜鼎的悻怒。可是,当他背着手转过身,想在房间里踱两步时,又瞥见了墙上的横幅。难眩以伪。他心中闪动了一下。 "6P- 0C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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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住了,看着董祥光:“你只是因为这一个原因吗?” ;@I}eZ,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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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是这个原因。”董祥光神态很坦然。 ?mW;%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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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要的原因是什么呢?” RYKV?f#[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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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要?……我还没考虑。” P%xz"l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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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顾恒背着手踏着地毯一步一步踱起来,“你个人对他们还有什么看法吗?” o)IcAqN$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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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个人对他们两人毫无偏见。照理说,周天奎还是我老乡,我应该和他感情上更近些。” h}$]3/5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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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光是老乡,你过去还和他共过事,对吧?”顾恒慢慢踱着,看着脚下。 kC2_&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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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所以,从个人关系上说,我和周天奎近得多,我应该投他的票。我主要是考虑顾书记以后全局的工作,所以认为他不一定合适。” Id'@!U: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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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人离得越近,关系可能越不好。你过去在市委和周天奎共事时,关系曾经很僵,是吧?”顾恒一边踱着步一边问。 &)|3OJ'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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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是有过一些小冲突。可是,我早不在意那些事情了。” g@7j<U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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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提名温怀才,有没有个人的感情原因呢?”顾恒依然慢慢踱着。 @DYkWivLu
#L,5;R{`
“没有。” 'BwM{c-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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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没有吗?” L8j#l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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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经我手从外省调来的,就这么一层一般工作关系。”董祥光胖胖的圆脑袋上汗涔涔了。夏天本来就热。他掏出手绢擦着汗。 r&-Ir3[
hDs.4MZC`
顾恒一边踱着步一边转过脸瞥视了他一眼,伸手把会客厅一角的落地电扇打开了。风扫来扫去,对着董祥光吹起来,他低着头,惟恐顾恒再问下去。顾恒却什么都没有再问,一切都很明白了。 },5_h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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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没有其他考虑,那这个问题好解决,”顾恒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一摆手果断地说,“咱们还是先安排周天奎当地委书记,让他干。如果有问题,再换也来得及。你说呢,老董?”他信任地看着董祥光。 CQNt
@7*Ag~MRb
“那就照您的意思报到中组部吧。”董祥光早已从暂短的不自然中摆脱出来,立刻把话题从容地又推进一步,“我今天过去看了看张老。” er0Clv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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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恒很感兴趣地点了点头:“张老身体怎么样?对咱们省的情况关心不关心?” v]HiG_C
U%na^Wu
张老现在虽然不在一线了,但仍然是上头很有影响的人物。十几年前董祥光当过他的秘书。 -/#tQ~{gs
<ArP_!
`3
“当然很关心,他老家在咱们省嘛。我向他详细汇报了咱们省最近的工作,他非常感兴趣。” kV Z5>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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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c/57_fOK
P'6(HT>F?
“我把您上任后抓的几件大事和他谈了谈,他连连说好。他很忙,找他的人很多,他放下了其他很多事情,专门听我汇报。” !S',V&Y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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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你多向他汇报汇报。”顾恒动作很大地挥了一下手。对董祥光,这既是表示一下认可,也含着话到此为止的意思;对自己,则发泄了内心的不耐烦。 ^ok;<f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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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瞥视了一下“难眩以伪”的横幅。董祥光经常这样谈到张老,使顾恒不止一次想到古代官场中的一句话:“挟以自重”。他对这一点看得很清楚,但不便挑明,“难眩以伪”也没有用。他不认为这个组织部副部长称职,但是,他也只能用他。政治上的事,灵活性与妥协性是不可少的。 l@om2|B
y]`@%V2P
“噢,”董祥光似乎想起什么,似乎随意地说,“张老还问我愿意不愿意到北京工作,他很想把我调到北京来。” &xqr&(o
B$ )6X
“是吗?张老很赏识你嘛。那你就调到北京来吧。”不料顾恒答得很痛快。 -zVa[&
[\&Mo]"0
“我和他说了,我还是对省里工作有感情,现在不太想离开。” X+K$y:U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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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要紧,感情是可以重新培养的嘛。要是中央调你干更重要的工作,我可不敢硬抓住你不放啊。啊?哈哈哈。” (U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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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祥光的这个话题没有再进行下去:“顾书记,张老还想向中央介绍洪克宽——过去在华北局搞农业政策研究的——来咱们省。” W+~ w
z,oqYU\:
“来干什么?” wQ,RZO3
"ppT<8Qi'
“咱们省分管农业的副书记不是就要空缺了吗?老朱身体不好,不是很快就要退下来了吗?” VPTT*a`
)Cz^Xp)#
“他还能干一年。” =#<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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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以后呢?” _ Q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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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考虑到一个合适的接班人了,正放在下面磨炼。这事你谢谢张老关心。你告诉他,在本省就地取材最好,熟悉情况。啊?” Ga%]$4u
"/?*F\5
真是让人不快。随便什么人都塞到省里来,让他怎么工作? Mf&W<n^j
<8At= U
“您考虑的是古陵县的李向南吧?”董祥光察看着顾恒的表情,谨慎地问。 v; ;X2 a1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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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F~e?^s
[,a O*7N
“他?”董祥光又蹙眉做思索状。 wDZFOx0#8
|Tz4 xTK
“不合适吗?”顾恒扭头打量了他一眼。 q$`:/ ehw
LxVd7r VY6
“年轻,有锐气,有合适的一面。不过……” ?Y'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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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 O`do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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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份‘内参’……他的问题还没调查清楚。” c+G: bb%p
Hk\+;'PrN
“什么‘内参’?还不是从咱们省里搞出去的。我看那些纯属无稽之谈。年轻人露点锋芒就看不惯,就诽谤打击,这不像话。” r<O^uz?Di
H+3I[`v
“顾书记,我看这事还是慎重一些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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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tJ(
“我和李向南谈过几次,我相信我对人的判断。” fT8Id\6js
@WU_GQas3
“顾书记当然是知人善察的,不过,他们那代年轻人是从十年动乱中过来的,一个个头脑都很复杂。” @U:T}5)wc
('uYA&9
“复杂不好?” Vrz!.X~
g#_?Vxt
“复杂当然有好的一面,不过,复杂就有可能隐藏自己的一些真实东西。” u6y\ GsM.a
5!Z+2Cu]
“是吗?”顾恒目光锐利地看了董祥光一眼。 _:'m/K3Ee
p^YE"2 -
“这份‘内参’影响很大,他现在是个有争议的人物,咱们还是先不给他打保票稳妥些。当然,这只是我出于慎重的一点考虑,也许没有这必要。” FzpWT-jnDd
4_N)1u !
“还有别的想法吗?” ja7Zv[
`CK;,>i
“别的可能您也看到了。噢,我是说今天报上的那篇文章。” X{#@ :z$
%1VMwqC]E
“那里有什么?” MQY1he2M
%T6#c7U_
“倒也不一定有什么。也不光是我一个人的感觉,今天去中组部,有几个同志也谈到这一点,这篇报道中只看到李向南一个人的高明,看不到省委、地委起丝毫作用。” 45j+n.9=
(4 {49b
“怎么不起作用?”顾恒有点不满地站起来,“任命这样一个年轻有为、独当一面的县委书记,这就是省委的作用嘛。”他为自己不得不还用着董祥光这样的人感到憎恶。“你还有其他考虑吗?”他又问道。 <\^X,,WtO
@?Y^=0
“别的,暂时没有。”
OV8b~k4=
R/^JyL
“那好,尽快想办法把李向南的情况调查清楚。如果有问题,实事求是搞清楚;如果没有问题,尽快澄清,保证他放手在县里工作。” cT0ut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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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4&ea*w
k #*|-?
“爸爸妈妈,快开门。”外面传来小莉又擂门又叫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