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纲：散文最可宝贵的两个因素，独特的感悟和自由的抒发

211写作课堂 [GyW1-p33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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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是散文，说法很多，鲁迅时代诸大家都有高见，当代诸公也有高见。张守仁说散文就是“要有我，写特殊，特殊写”，有意思，牛汉说散文是“诗的散步”，更有意思。 A%-*M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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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文学都是“写特殊、特殊写。”也就是说，有独特的发现，独特的感悟，方可提笔为文。 }G]6Rip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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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为构成散文最可宝贵的两个因素是：独特的感悟，自由的抒发。可贵在“独特”，尤其在“自由”。吴冠中生前对我亲口说：“离开感情深邃的意蕴，笔墨等于零。”鲁迅激赞曹操“是个改造文章的祖师”，其文章“清峻”“通脱”“简约严明”，“想写的便能写出来”，鲁迅这里所说的“通脱”，“想写的便能写出来”，就是自由的抒发！自由抒发什么呢？当然是知识分子的主体精神。 $>hP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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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其他文学样式不是“主体精神”的“自由抒发”么？其实也是，但是散文更自由，不加掩饰，甚至于赤裸裸，我曾说过：散文是“情之裸美”。 i/6(~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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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当前散文所欠缺的，恰恰是散文作家主体精神的缺失，辞藻华丽而思想贫乏，不无感动却少有震憾。 +g(>]!sw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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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k"c}3G  
    人有七情六欲，诗有兴观群怨，发乎情欲者是为诗。七情：喜怒哀惧爱恶欲；六欲：生死耳目口鼻。按孙犁的说法，情有：情韵、情景、情绪、情调、情境、风情、人情种种。所以，我说过：“文学是人学、情学，人的情欲学，情根于爱。文学者，情学、情欲学。” yTm/P!1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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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笔、散文、杂文都姓“杂”，情之所至，缘情成文，或乐而忧，或忧而乐，恩恩怨怨，笔下难免带点“刺”，不能净挑好听的。然而，达意易，感人心者难；带刺易，刺准穴位难，特别是对准自己痛下针砭。韩愈说：“愁苦之言易好，欢愉之辞难工。 D{x'k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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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学是人学、情学，人的情欲学，情根于爱。传奇传奇，无奇不传，因情奇而传。以火样的热情激活生命，以莲样的精神净化心灵。 h8&Va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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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C]1N=t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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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犁说：“老年人，回顾早年的事，就像清风朗月，一切变得明净自然，任何感情的纠葛，也没有，什么迷惘和失望，也消失了。” f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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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喜欢小品杂感，没有正经写过散文。母亲在悲苦的深渊里离世，我陷入巨大的悲痛和刻骨的反省之中，散文来叩门，我写了《不，我只有一个娘》。女儿与死神坦然周旋，生离死别，那痛苦而镇定的神态令人灵魂战栗，我想她，散文又来叩门，我写了《我吻女儿的前额》。为了忘却心仪的英魂，历时3年，写出《文网·世情·人心》，掉了几斤肉。为了惦念，也为了忘却，更为了报恩，时断时续，撰写《美丽的夭亡》，历时七八个年头，又掉肉，已经皮包骨头了。 b}HLu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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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儿的病床旁，我劝着、哄着，让她安安稳稳地入睡，就像哼着儿歌在摇篮旁摇着、唱着一样。她没有选择眼泪，而且时时提醒人们：“卵巢病变非常隐蔽，万万不可大意！” -|bnvP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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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儿墓前，我默默起誓：生命倒 计时，我要学父亲和女儿那样对待死亡。当我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要像父亲一样，不与人间争地，不给后代添麻烦；要像女儿那样，坦然面对死亡，该哭不哭，该笑时笑，给人留下内心的禅。 3yX^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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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作品为什么感动父女母女、男男女女，因为我笔下回响着女儿“珍惜生命”的遗言，念念不忘亲情、爱情和感恩。 }^+E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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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w &1_k: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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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文自由通脱，尽可以敞开心扉，爱怎么写就怎么写，怎么写读者咀嚼有味而不致硬着头皮受罪就怎么写。 P(a!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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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入老年，半生顿踣，悲欣交集，痛苦多于欢乐，时不我待，其言也善，或甜或辣，或悔或怨，或无悔无怨快意人生，非虚构的散文不请自来。杜甫晚年心有戚戚：“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霜。访旧半为鬼，惊呼热中肠。” 3k(A&]~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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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汪曾祺说：“老年人的文体大多比较干净，不卖弄，少做作，但是往往比较枯瘦，不滋润，少才华，这是老年文章之一病。” *'H0%G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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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心却不，冰心写来，一方面亲切、不隔，犹如老奶奶抚摸着、拍打着；一方面又是一个过来人做心灵的内省和独白，“我呼吁”，敢于直言，清醒地做着美好的梦，梦里充满人性的生机。像说话一样无拘无束，像禅机那样耐人寻味。 J~Uq'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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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说过：“散文是老年”，因为散文追忆、缅怀、恋土、伤逝。按铁凝的说法，人类尚存惦念，所以人类有散文。惦念别人和被人惦念，都是美好的情愫。惦念，长者最善此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越活越明白，加之文笔老辣，连缀而成人生的一部活《春秋》。  Gf_J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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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常说：“古今至文多血泪，散文尤甚。”写散文很苦，但散文既真、且善、又美，饱含艺术自觉的韵味。只要天假以年，我要用散文敬畏天地，用血泪浇灌苦参，一瓣心香，为先驱们敬燃。 #Z#rO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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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字必须精炼，有韵味，以我少少许胜人多多许，不能像出远门似的把什么都往包袱里塞。出远门不能漫无边际，行程再远最后还得回到家里。文学多情，语言要清通传神，千万别“转”，假模假式、堆垛词藻。 NOM6},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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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文就是同亲人谈心拉家常、同朋友交心说知己话，恂恂如也，谦卑逊顺，不摆架子不训人。只要明白这一点，手则握笔，口却登场，管它街谈巷议，我自驰骋笔墨。 [U'I3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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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写父亲、母亲、恋人和爱人，写没齿难忘的骨肉亲情，写死去活来的爱，“端起饭想起你，眼泪掉在饭碗里。”孙犁的《亡人遗事》，快读，三五分钟，掩卷后能让你心酸大半天。散文写爱，要动真感情，作者掉泪，读者才可能含泪。 NXo$r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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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服膺雨果两元心灵对立的艺术哲学，也喜欢他的这句话：“在主义之上我选择良知，在冷暖面前我相信皮肤。” K~N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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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习先贤，就得给自己立了个规矩：一、没有独特的发现，没有触动你的灵魂，不要动笔；二、没有新的或更深的感受，不要动笔；三、情节是天使，细节是魔鬼！没有一个类似阿Q画圈圈、吴冠中磨毁印章那样典型的艺术细节，不要动笔；四、力求精短，去辞费，不减肥、不出手。 +-~8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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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下的好多散文越拉越长，含诗量稀薄，文采韵味不足，巧构乏术，抽象大于形象，笔无藏锋，甚至于轻薄为文，此风不可长。 Nk?eV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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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摘自《中国青年作家报》 e}>3<Dh  
作者（采访者）：魏锋 ]Y111<J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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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纲，1932年生，陕西咸阳礼泉人，主要著作有《文坛徜徉录》《神·鬼·人》《阎纲短评集》《文学八年》《余在古园》《文学警钟为何而鸣》《冷落了牡丹》《哭笑不得》《惊叫与诉说》《座右鸣》《我吻女儿的前额》等，曾获“首届冰心散文奖”“老舍散文奖”“徐迟报告文学奖”等。 RT`.S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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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既真、且善、又美，饱含艺术自觉的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