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他和她,两家的房子是挨在一起的。
她的境况很差。嫁过来才一年,男人就带着同村的一个女人跑了,此后音信皆无。她就一个人,扯着一个孩子,跟着公公婆婆过。不到一年,公婆相继过世。她也没回娘家,据说,她娘家也早就没人了。
他说:“那就一块儿过吧。你也知道,咱村,我只喜欢谢兰,可……还是不提了。”
三十年后的一天下午,他和她正在小西沟的大田里干活,他的右腿又开始发沉。这一次,比往常都重,他觉得天旋地转,直挺挺地摔倒在地上。这一次,他再没起来,说一句完整的话,都要费半天劲。
半年后,我和爸妈得知消息,回老家去看他。
窗外晴空如洗,万里无云,屋里窗明几净,一尘不染。火炕对面的柜子上,摆了一排插花的罐头瓶,瓶里满满的尽是我叫不上名的野花,有的已经枯萎了,却似乎依然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她话不多,只是忙前忙后。在她的帮助下,他勉勉强强坐起来,靠在炕头墙上、她塞好的软垫里,断断续续地跟我们说:“对我……好……好……着呢!”她忙转身,我依然看到了,她脸上那份稍纵即逝、浅淡如水般的笑容。
回家的路上,母亲第一次跟我说:三十年前,就是她的男人,带着他喜欢的那个谢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