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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是另类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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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说，读《瞻对》是出于好奇，好奇源自它2014年“鲁奖”0票。虽然“鲁奖”几乎超越那些引人注目的娱乐事件成为全民的谈资，但是能够让我花钱买下一本书，最重要的原因并不仅仅是好奇，而是有阿来这个名字作保障。
读书之初还是怀有期待的，可是开始读了才知道这一本和阿来以往的那些天马行空的藏地传奇大不同，首先，它不是我们惯常意义上那种纯粹的文学文本；其次，作者在虚构艺术与现实写作之间选择了纪实的方式，不再虚构历史。既然是非虚构，就绕不开历史的真实。看作者从第一章开始就陈列清朝政府征战瞻对的史实资料，对于我这样于历史是硬伤的读者来说，读书的最初并没有很快沉入书中，阅读速度是慢的。但也正是这样的慢，有了咀嚼和消化的时间，而文本中现实的大量进入，也让我不再以传奇的眼光看待阿来的叙述，逐渐享受到的更多的快乐，这样的阅读快乐来的缓慢，却回味悠长。
阿来《瞻对》一书是以“瞻对”这一小地方为线索，叙述了川、康、藏的嬗变。在书中，作者收集史料，引经据典，为的就是记录“瞻对”这个地方是怎样的一个“铁疙瘩” ，怎样的夹坝（职业劫匪，康巴游侠）盛行，甚至到了抢掠官兵的地步，朝廷又怎样一次次对瞻对用兵，每次都死伤许多的士兵和百姓，又有许多的朝廷命官因此丢官或丧命。可是历经了那么多年，朝廷那么多次更迭，寺院系统与土司势力此消彼长，瞻对依然是那个瞻对。仿佛这些记述都是在重复着同样的一个故事。只不过，皇帝从雍正乾隆到嘉庆光绪，土司从班滚到布鲁曼贡布郎加。对此，作者的感慨是：“时间的意义不在于流逝，时间的意义是其流逝之时，社会的演进与进化。但我们在这个故事中，几乎充满人类有史以来所有戏剧要素，但单单缺少了一个主题词：进化。”
是的，因为不曾杜撰，历史显现出真实的一面，藏地和藏地传说也因此揭开被世人神化面纱。瞻对的故事很老套，但就是这老套的故事成为了历史的镜子，让我们得以以古鉴今，有了和作者一样的感叹：
“所谓现实题材，都是正在发生的事情，开写的时候有新鲜感，但写着写着，发现这些所谓新事情，骨子里都很旧，旧得让人伤心。索性又钻到旧书堆里，来（寻）踪迹写旧事。又发现，这些过去一百年两百年的事，其实还很新。只不过主角们化了时髦的现代妆，还用旧套路在舞台上表演着。”
“…新战争，同时又是老故事。或者说，新故事按着老套路再次上演。”
“不知历史的人，往往天真地认为自己前所未有的高明。不知历史的人，往往行着旧事，却以为自己做着开天辟地的全新事业。”
阅读的初衷很简单，是为了阅读的快感，阅读的后来，却有了许多的思考。追随阿来的脚步，看历史大势的无法避免，而世人都走在殊途同归的路上。再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得见作者笔调中清醒的苦痛，并感同身受——这苦痛源于一个人对于自己脚下那片土地的热爱，也源于一个作家的良知和责任感。
的确，历史是如此的乏味，故事还是那些的故事，情节还是那些情节，没有新事。可正是那些因为置身其中却毫不自知的陈年旧事，映照着今天现实。一部地方史，也因此可以看做是整个藏地历史的一个缩影。瞻对这个铁疙瘩的融化，不仅承载着历史沧桑和传奇，更震撼着现世的人。面对历史，除了传说它，或许，我们更应该省察，不然就永远停留于窠臼中。从尘埃落地的轻盈，到瞻对的负重行走，阿来的文字无疑具有了更加强烈的现实焦虑与指向。
阿来曾在他的一本文集中说，“异族人过得并不是另类人生”，这或许说的就是历史内在的普遍性。而对于旧事书写的意义，一如《旧约·传道书》所言：“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这是对过往的解释，也是对历史的解释。从不断的循环重复的历史中找出一些线索，提示它对现代的警醒，就是阿来书写《瞻对》的意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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