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吉奎
风沉重地悬在院子里的柿子树上偷懒,一动也不动,倒是秋雨沥沥啦啦地像个精力充沛的孩子在柿叶上欢快地蹦着跳着,发出啪嗒啪嗒地声响。杮子红了,挂满了枝头,在雨雾里晕染成一片红霞,把院子映射得色彩斑斓起来。
秋日的农家院子最美的就是这一树的柿子红了,红红地,累累地,缀满枝头。仔细听,仿佛能听见枝桠不堪重负的喘息声,呼哧,呼哧,紧接着便看见有叶子打着旋飞落下来。几只鸡瞧见了,扑楞着翅膀过来,啄两下,又失望地迈着步子走开了。
难得回家一趟,秋雨竟连连造访,带来的不仅是阴晦,还有让人寒颤的湿冷。我发愁,母亲也愁。我愁的是出不了门,不能去领略东坡地的果园和门前湍河的秀丽风光;而母亲愁的是西坡地的几亩玉米还没收和收回家的花生不见太阳要发霉。生活就是这样,总有一些事情让人不如意。倒是母亲在苦难的生活里一路走来,寒霜雨雪,悲欢离合,凝结成满脸的沧桑,还有遇事的坦然与释怀。你看!老天爷待我们还不薄,今年杮子又丰收了。她说着,眉眼里开出一朵花儿。
说起杮子,父亲不喜,母亲胃疾不能食,我们兄妹爱之又常年不在家,终归是要辜负那一树的硕果了!但说辜负似乎也不大贴切,母亲常常摘了送邻居送亲友,倒也算是圆满。不过,我虽山迢路远,却总是在秋季选择回一趟老家,一来看望父母,二来惦念那一树的红果子。
杮子树是母亲在我幼时栽下的,有多少年历史说不清楚了。它长得不算粗壮,却很是生机勃勃,春花秋实,从未懈怠。到了秋天,一颗颗杮子红了,就像一个个红灯笼,看着就欢喜。它的果子比较大,这我在晋城十多年却从未见过。无论是在集市超市,还是在山野农家,都是那种小巧玲珑的一口就能吃下的小杮子。每每于此,不免想起家乡的那一树又大又红的杮子来。
离家在外,除了父母亲友,总有一样东西让你念念不忘。它们或许是一栋房子,或许是一条河流,亦或是一棵花一株草一只可爱的小猫小狗,而我则是那老院里红通通地杮子。
杮子熟透了,摘下来便可以吃。扒开皮,露出那红润软腻的果肉来,咬上一口,一股沁凉的香甜味道立马如春风拂过味蕾一般,桃花朵朵,笑逐颜开。小时候贪吃,吃上一个总觉得不过瘾,还会再来一个,大人们就呵止,不要再吃了,不要再吃了,吃多了伤身体。小小年纪,哪懂那么多,心里直嘀咕,这么甜美的食物怎么会伤身体呢?这边大人刚一转身,那边小手便又拿了一个,慌忙揣进口袋急匆匆地跑在门前的河边上,回首望一下,发现没人,掏出来便大快朵颐起来。那一刻,微风拂面,河水潺潺,河边的一丛丛野菊花黄的白的开得热热闹闹,天空中还有几只鸟雀鸣叫着飞过,美,真美啊!甜,真甜啊!小时候最大的乐事莫过于穿上新衣服,吃上好吃的,玩上好玩的。现在想来那一刻是最快乐的。
那年月,母亲还会用杮子做一些饼子,吃起来亦别有一番风味。用杮子的果浆与面和一块,擀出一个个小饼子在锅里翻烙,出来后金黄金黄地夹着些杮子的红,吃一口,亦是难以自禁。母亲还曾想把打下来的杮子做成杮饼,先不说程序有多复杂,光是晾晒母亲都觉得成问题。说是咱们这里秋季温度还比较高,苍蝇多,削了皮往那一晾,全喂了蝇子了,人还哪能吃呀。遂作罢。
后来外出求学,再后来参加工作,离家越来越远,年岁也越来越长,随之而来的便是那剪不断理还乱的乡愁。这乡愁里就有那一抹永不褪色的红。
每每归家别离,母亲总是让带一些。这不,望着冷雨里的那一树红,母亲又说,走的时候拿上些吧。
我微笑着答应了。即便,我向来喜欢轻装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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