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铁路历史上的首批女“大车”

【历史印记】
编者按　人们常说“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由此可见火车司机的重要性。在铁路系统内部，火车司机这个职业非常神圣，也非常受人尊重，大家习惯称呼火车司机为“大车”。铁路历史上，男“大车”司空见惯，而女“大车”外人却很少听说。不过，在上世纪70年代，济南机务段就有这样一支女火车司机队伍，叫“三八”青年机车组，是由17名风华正茂的年轻女孩组成。本期刊登的这些文字和发黄的老照片，记录了“三八”青年机车组从成立到撤销的历史，留住了中国铁路历史上第一批女“大车”的青葱岁月。请读者一睹她们的风采。



        1975年，济南机务段淘汰蒸汽机车，上马内燃机车。当上济南铁路局第一代内燃机车司机，成为当年铁路女青年们的梦想，许多姑娘纷纷报名参加机车包乘组。1975年5月，济南铁路局第一批“三八”青年机车组在济南机务段成立，由17人组成，张桂莲担任领队，张芳琦、郭俊英、黄辉分别担任DF4型2022、2023、0295号内燃机车包乘组司机长，负责牵引济南、蚌埠间的旅客列车。那一年，她们大的22岁，小的才19岁。
        女司机虽然很风光，但是付出得更多，一是每次出乘就是好几天，无法照顾家庭；二是段上要求女司机必须28岁才能结婚。对女人开火车，很多男司机也不以为然，说起了风凉话:“几个女孩子能开火车头?这简直是胡闹!是凑热闹、图新鲜，坚持不了几天。”面对大家的非议和议论，姑娘们斩钉截铁地表示:“男同志能办到的事情，女同志一样能办到!”
        6月，经过紧张的理论培训，她们在老师的带领下，怀着激动的心情登上了崭新的内燃机车。看到操纵台上那么多仪表和开关，车里那么多电线、管路和机械设备，她们有点发蒙。这么多设备，短时间内怎么才能学会呢?
        虽然有点犯愁，但是姑娘们没有被困难吓倒。她们打开书本，在师傅们的帮助下，对照机车构造和线路图，像攻堡垒一样学了起来。据2022号机车司机长张芳琦回忆:男机车乘务员每次出乘提前两个小时，我们都提前四五个小时，为的是在机车上苦练业务技能。
        济南至蚌埠线路长达480多公里，当时60多个车站，200多架信号机。为了熟知与行车有关的知识，她们用心学，细心记，把一段段线路、一个个车站、一处处自然标记……都画在本子上，记到脑子里。到公寓里，让师傅考，和同伴议。为了能够准确观测列车速度，她们每跑一段车就让师傅把速度表蒙起来，进行目测速度，练习操纵本领。1976年“三八”国际劳动妇女节这天，在济南站一站台，披挂彩绸的东风4型内燃机车整装待发。坐在司机室里的是郭俊英、葛连杰、葛莉三位年轻的姑娘，她们心情激动而紧张。中午十一点，风笛一声长鸣，列车徐徐启动。站台上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济南机务段“三八”青年机车组正式开车。
        那个时候，火车司机不仅要开车，还要保养机车。女司机们不怕苦累，每次退乘回来都要擦拭好几个小时。夏天，机械间里温度高达60多摄氏度，衣服一会儿就全部湿透。冬天，洗衣粉水刚涂到机车上就会被冻住，她们一遍遍地擦洗，直到干净如初，手冻得又红又肿。但她们坚持要干出个样子，决不能输给男同志。
        齐继红回忆说:“每次回来都要钻到车底下，用棉丝蘸着柴油擦电机上的黄锈和灰尘，空间小，仰着头，柴油溅到脸上、胳膊上，再加上灰尘，擦完后从地沟里出来脸都是黑乎乎的。因为经常擦车，手特别粗糙，手纹发黑，柴油味特别大，洗多少遍也洗不干净。回家后父母不敢让我们干和面、炒菜之类的家务活，怕手上的柴油味带到饭菜里。”
        韩淑荣对当时清洗机车空气滤清器印象深刻。她说，清洗空气滤清器要用柴油，冬天柴油那么凉，当时也没有防护手套等劳保用品，就在一个大柴油池里用手一点点清洗。柴油有腐蚀性，双手一层层掉皮，手指甲都变形了。
        至于换机车轮对闸瓦，对于年纪轻轻的女“大车”们来说，更是一个重体力活。当时的闸瓦是铸铁的，一块大约有40斤。她们换闸瓦时，都是双腿跪在地上，用双手托起闸瓦贴近轮毂，然后腾出一只手把闸瓦钎子插进去，使闸瓦和闸瓦托连接在一起。这活看似简单，其实需要技巧和很大体力。
        让她们感到最光荣的时候，是别人的尊重和赞叹。韩淑荣回忆说，铁路有时和公路并行，汽车司机看到是年轻漂亮的女火车司机，非常兴奋，按着汽车喇叭一路狂追，还朝着驾驶室摆手呼喊。进站停车的时候，旅客通过驾驶室玻璃看到是女司机开车，大为惊讶，大声喊着:“快看，还是女火车司机呢!真厉害，真了不起!”每当这时，她们心里就美滋滋的。
        “三八”青年机车组担当的都是客运列车，要想开好安全车，必须练好操纵技术。在当时全局组织的技术比武中，“三八”青年机车组的女司机多次拿第一。
         有一次，黄辉包乘的0295号机车入库修理，领导让她去添乘。黄辉登上机车，男司机就说:“黄‘大车’，听说你的撩闸技术很厉害，来一把，给我们开开眼。”泰安站是个大下坡，速度比较高，黄辉只撩了一把闸，机车驾驶室的侧窗就正好对上车站的停车位置标。男司机服气了，竖着大拇指连声叫好。
         司机开车最怕遇上特殊情况，比如机车出现故障、遇到特殊天气、撞到人，这些对女司机来说都是很大的考验。
        1979年大年三十，司机长黄辉和朱李娜值乘55次列车牵引任务。列车在徐州站开出后，下起了鹅毛大雪。司机室大玻璃被雪花覆盖，雨刷根本无济于事。她们只好打开侧窗玻璃，探出身子确认信号，风雪打在脸上像刀子割一样疼。当时她们只有一个信念，保证身后近千名旅客平安回家过年。雪越下越大，探出身子也看不清信号。为保证列车安全，黄辉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快进站时先停车，由一个人下去顺着钢轨往前跑十几米，看清进站信号机显示通过后，再开车前行。列车安全到达蚌埠站时，辞旧迎新的爆竹声响成了一片。
        苏爱萍性情豪爽，技术过硬，胆子也特别大。在一次夜间值乘中，一个流浪汉穿越铁路被机车碰伤。紧急停车后，看到满头满脸都是血的流浪汉，她二话不说背起来就走，送到了行李车上，当时在场的乘警都伸出了大拇指。
        有付出就会有收获，“三八”青年机车组荣获全国“三八”红旗集体光荣称号。1981年4月30日，济南机务段“三八”青年机车组被撤销。尽管只存在了六年，但是这六年对女“大车”们来说却是一生最难忘的记忆。


图1：“三八”青年机车组合命名大会留影。


图2：“女大车”对机车进行检查整备。


图3：宋玉红（上）与韩淑荣准备出乘。


图4：在机车上学习业务知识。


图5：张芳琦带领机车组人员学习。


图6：张芳琦全神贯注驾驶机车。


图7：跟着老师傅学技术。


图8：包乘组在机车前合影。


图9：2022机车组1979年被评为全国三八红旗集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