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琪《工人日报》
R61.!ql%w
8Focs p2
0vbn!<:
MBIt)d@Ix
-N<s = 从1986年开始写作,20余年来范稳发表各类题材、体裁的文学作品400多万字,所获奖项算不得少,但和同时期创作的作家相比也绝算不得多。是被浮躁的喧哗所遮蔽,还是压根就不屑于世俗名利,皆不可知。 他是一个崇尚“慢”的作家 十年来,他为那片神奇的土地写了三部书,构建起自己的“藏地三部曲”。他说:“这样的宏大叙事不讨好市场,别人走得快,我走得慢,我就以慢来自豪。有闲阶层现在认为慢是一种优雅,在我看来,慢是一种负重,是一种敬畏。” 他很早就明确了要在大地上行走,在书房里写作的方向。写过校园题材、地质题材、都市题材,最终却走上“藏地三部曲”和抗战题材的创作之路,范稳说,他明显的变化不是来自内心,而是外界的感召。关注藏民族文化的缘起是1999年参加“走进西藏”
活动。那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藏民族文化,他看到了教堂,看到了传教士的坟墓。虽然那个时候对这段历史只是浮浅的认识,但是好像上帝在召唤说:你应该去写这段历史。“我对自己比较满意的是,不论写哪种题材,我会把功课做足才动笔。这是学院
教育的影响,读藏传佛教的书,读民族史、宗教史的书,如果没有读透,没有掌握相应的
知识,我不会去写。这是我的写作习惯。”范稳说。 显然,范稳在用他缓慢的生活方式和写作姿态,体验藏区的一切。他用一年多的时间在藏地周游,再用一年多的时间看书阅读,然后才开始写作,这样每部书都要用三四年的时间。究其原因,也许更多的是与范稳选择的题材有关。藏民族文化博大精深,又涉及到几种宗教的交流碰撞,他不能轻易动笔。既怕亵渎了这片土地上的各路神灵,也有悖于他的写作态度。“我必须要静下心来虚心
学习,阅读各类宗教经典和文化方面的书籍,在大地上行走采访,感悟那种生活方式。我庆幸自己做得很专注,在这十多年里没有受到外界更多的干扰。当然,你必须放弃很多,还必须抵制很多诱惑。信仰在写作中当然也很重要,信仰支配着一个作家的写作姿态和人文
价值。”信仰让范稳回到内心世界,在喧嚣的社会中学会虔诚、坚韧、忍耐、悲悯。 民族题材需要用现代视角重新打量 有评论认为范稳2004年的力作《水乳大地》是一部充满虔诚、有血性和慷慨豪迈气势的文学作品,足以与《尘埃落定》、《白鹿原》这样的作品相媲美。范稳本人却认为,这两部作品是
中国当代文坛的两座高山。尤其是《尘埃落定》,是他所看到的新时期中国最优秀的小说之一。《水乳大地》也是反映藏区题材的小说,但和《尘埃落定》有相似之处更有不同的地方。《尘埃落定》是“一则政治寓言”(阿来语),《水乳大地》则讲述的是民族与文化的融合与交流。这是二者之间最大的不同。 民族与文化的融合与交流,表面上看起来是很枯燥的主题,但是在范稳的笔下可读性非常强。范稳何以要致力于这类作品的创作?他是怎么驾驭这一题材的?范稳回答说:“过去我认为一个汉族作家是不可能写得好民族题材的作品的,因为你骨子里流的不是人家的血脉,更不用说语言、习俗、文化背景等方面的差异。在云南,自解放以来就有不少汉族作家书写民族题材的作品,有做得很
成功的,也有一些知青作家写过云南,却一直没有做出很大的气候来。文化背景的差异是汉族作家的巨大障碍。要写民族题材的作品,我们首先得攻克文化背景的差异。不是去征服它,而是虚心地向少数民族文化学习。多次在藏区流连忘返以后,我发现文化背景是可以学习、感悟的。此外,还应该用一种全新的眼光来重新审视我们的民族文化,时代在
发展,文学潮流在前进,当今的民族题材的作品也应该用现代的人文关怀去重新打量。我在写藏区民族和宗教时,始终坚持以一个文化人的眼光去审视它、评判它,并力图在作品中赋予它某种形而上的意义。” 《吾血吾土》写精神和文化的坚守 与他过去的题材相比,最新出版的《吾血吾土》无疑是一次写作上的挑战。2001年,有19具远征军遗骸被找回来,范稳和很多志愿者一起去腾冲参加了纪念活动。那个活动也邀请了老兵,范稳发现,这些老兵的经历非常传奇。 “我感觉每一个老人都可以写一部书。”范稳说,抗战题材本身不是个轻松的话题。当初的构思,他定位于交代体,不断地交代自己,交代一段历史,还原一段历史,不是老实地一下子把历史的问题交代清楚。尤其有的老兵来自西南联大,受过中美军校的训练,不是一采访,他就竹筒倒豆子一样全部倒出来;结构方面也是范稳有意设计的:以上世纪50年代为基点,情节往两边推,交代1947年至1948年;到了“反右”,交代1945年至1946年的问题;到了“文革”,交代抗战的问题。不断地把经历的各种政治运动、把历史一步步展示出来,这种结构形式不会让人感到轻松。 全书共分5个卷宗,前4卷的开头都是“你老实交代这一段历史”。范稳说,他采访的20多个老兵,没有坐过牢的只有一两个。他们几乎都是经过几十年的
劳动改造,经历批斗、“文革”结束才陆续恢复自由,也依然夹着尾巴做人,2000年后,境遇才逐步好转。2005年,国民党正面抗战被承认后,老兵才得到官方的认可……很多老兵是流过眼泪的。写抗战,不是写简单的攻城略地,而是写精神和文化的坚守。范稳写了几个西南联大的学生从军抗战,所以下功夫最多的,除了抗战的史料,更多的是西南联大的史料,大师的思想境界对现代人来讲很难掌握。而在采访中,范稳遇到的难度最大的是遗忘。“过去都认为抗战中没有国军,上世纪90年代以前是不允许说的。采访对象都是90岁以上的老人,一方面是自然性的遗忘,另一方面是被迫性的遗忘,问到尖锐的问题就避而不谈。当然,还有一些人,清晰地记得他们当年抗战的历史,这是他们人生中最灿烂的一笔。他们感觉到历史可以述说的时候,非常急于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范稳说,他写《吾血吾土》,不是说小说对中国人的抗战史的书写有多么重要,而是期望能再次唤起国人对峥嵘岁月的重新记忆。这些老兵曾经是我们民族生死存亡的中流砥柱,是国家的铁血男儿,是抵御外辱的这段大历史的践行者和书写者。他们经历了抗战的艰难,也见证了伟大的胜利,但是由于历史的错误,他们的人生就像一列驶入漫长岁月的黑暗的火车,他们的光荣一度被遮蔽和遗忘了。面对这些经历丰富的耄耋老人,我仿佛走进了一部国家民族的苦难史和光荣史,也仿佛和遗忘在搏斗。这段历史现在才被刚刚打涝出来,过去水是浑浊的,现在水清了,水底下的宝藏逐渐显露,我
希望打捞出来,让它们重见天日,还历史公正客观。 在采访和写作中,范稳常常被感动,有时候也很忧愤。这些老兵的命运让人扼腕叹息。“我采访的这些老兵,没几个生活好的,他们和贫困、孤独、生病、衰老做斗争,为几百块钱的社保到处抗争,很可怜,他们是被遗忘的一群人。我们永远想象不到他们所面对的一些苦难和荒谬。社会的一点点关爱,会让他们非常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