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11-4 19:23:35
母亲时间:2014-01-02 作者:未详 点击:143次 母亲出生在贫寒农家,兄妹五个,母亲排行老二。少时没少吃苦,五六岁就扛着小锄头下地,帮大人干活。青黄不接的日子,她啃过树皮,食过草根。七八岁的时候,大病一场,无钱医治,躺在床上好几个月,差点丢了小小性命。母亲忆起过去,却平和得很。她天性里有认命的成分,既然老天爷这么安排了,受着吧。
母亲嫁给父亲,是从一个贫寒跳进另一个贫寒里。父亲是家里的长子,下面还有三个弟弟和三个妹妹。母亲嫁过来那年,父亲最小的弟弟才四岁,成天黏在母亲身后,吵着要吃的。父亲最小的妹妹,那时尚在襁褓中。
父亲长年跟着工程队外出,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便部落在母亲肩上。母亲没别的法子,只有拼命干活。那时按劳力记工分,母亲挣的工分,总是全队最高的。而工分的多少,直接关系到口粮的多少。我小时的印象里,母亲走路像风。她风一样地奔来奔去,肩上扛着农具,肘弯里挎着草篮。母亲吃饭也像风,风一样呼呼呼,嘴一抹,她又转身去了地里。
祖母和母亲的关系却不好,一个屋檐下住着,两个人能一隔好多天不搭话,见面跟仇人似的。祖母是好人,母亲是好人,但好人与好人在一起,未必就能合得来。祖母长相俊美,出身大家,早年读过私塾,骨子里留着大家的优雅。她不事农活,女红却好得不得了,她给我们兄妹几个裁剪衣裳,一针一线缝上,穿出去别人都要围观。她还擅长做美食,让人吃厌的南瓜和山芋,她能变出花样做出南瓜饼和山芋羹。这样的祖母,总能赢得我们孩子的喜欢。
母亲不同,母亲瘦,黑,皮肤粗糙。祖母在背后说,你妈身上的皮,黑得掉炭里也摸不到。那时听着,竞非常认同,一句反驳的话也没有。现在想想,母亲整天被风吹被日晒的,皮肤怎能不粗糙?不懂事的我,竞嫌弃过她的“丑”。我三姑好看,我希望三姑做我的母亲。那时我念小学了,下大雨的天,母亲夹了伞,去接我。我看见黝黑的母亲,赶紧往人群里躲,不让母亲瞧见。我希望送伞来的是三姑,那么光滑圆润的一个人,多么让我的同学羡慕。年少的虚荣,到底伤了母亲没有,我不知道。成年后,一次跟母亲在一起,我想起这事来,心被揪痛。
母亲极少做饭做菜,家里的烧煮,都是祖母。母亲的天地不在锅台上,而在地里面。风霜雨雪把母亲历练得坚硬无比,难得有柔软的时候。她脾气暴躁,哪里不顺眼了,立时谩骂起来。母亲对我们的管束,往往是暴打。那时,我们心里怨怨的,对母亲又恨又怕。我们吃着祖母做的饭菜,心是向着祖母的。一旦母亲跟祖母闹矛盾了,我们齐齐站出来,反对母亲,说母亲不好。母亲抹着泪骂我们是叛徒。我们并不因此难过,反而有种得意,让母亲伤心的得意。想想那时我们多么残忍。现在,母亲统统把这些都忘了,她时时幸福地跟人讲,她生了几个好儿女。
我们兄妹几个并不让母亲省心。姐姐在六岁时,贪玩,爬到集体煮猪食的大锅里,被滚水严重烫伤。母亲为这,不知哭掉多少眼泪。弟弟五岁时,因生病送去医务室打针,谁知那赤脚医生的打针水平不高,一针下去,弟弟便站不起来了。母亲哭得断肠。所幸后来弟弟的腿医好了。我小时生病,昏迷七天七夜。母亲衣不解带守在一边,我病好了,母亲却倒下去昏睡了两天。
母亲不识字,对识字的人怀着崇敬。当年,贫农身份的她,义无反顾嫁给我的地主父亲,原因就是我父亲识文断字。母亲在让我们读书的问题上,从来立场坚定,不管家里多么困难,一定要让我们把书念下去。农忙时节,星期天在家,我们怕去地里帮忙,就伪装成看书,捧本厚厚的小说看。那厚厚的书,让母亲敬畏,母亲看一眼,自去地里忙活。邻居们奇怪,怎不叫你的孩子们来?母亲笑笑说,他们在看书呢。全村人家,纵容着那么大的孩子在家看闲书的,怕只有我母亲了。
我念高中的时候,因病荒废半年学业在家。无事在村子里晃悠,村里一妇人见到我,上下打量我一番,相当不解地对我母亲说,你家二丫头这么大了,还让她念什么书啊。她家有儿子与我同龄,早早退学在家学了木匠。母亲没好气地回她,我高兴让她念到什么时候就念到什么时候,念到老我也养着她。妇人讨了个没趣,好长时间看见我母亲都不说话。我今天能识得这么多字,还能写文章出书,都拜我母亲所赐。
祖母到了晚年,母亲也渐渐衰老,斗争了一辈子的两个女人,达成和解。她们互相关心互相牵挂,我给母亲买了好吃的,母亲会问一句,给你奶奶买了没有?我给祖母做件衣裳,祖母会叮嘱,给你妈做件吧,她苦了一辈子。祖母82岁患了癌,是母亲送去医院开了刀,侍奉左右,使祖母在病后又得以活了六个年头。那期间,母亲学会做菜,换着花样给祖母烧好吃的。母亲说,谁都有老的时候啊。祖母在临终前,由衷地感激母亲,对我们说,要好好孝顺你妈。只这一句,让一边听着的母亲,泪水长流。
母亲爱过美吧?这事,从前我从未想过。母亲一年四季都穿灰灰的衣裳,等我们长大了,她又捡起我们不穿的穿。我搬家,要扔掉一批不穿的衣服,母亲拦下了,统统打包回家。一天,我回去,看到母亲上身穿着我的大红外套,下身穿我一条牛仔裤,这样混搭着,浑然不觉尴尬,还兀自兴高采烈地对我说,都是好好的衣裳,一点都不破。我懒得去纠正她,想着,既然她高兴这么穿,就让她穿好了。然而,有一天,母亲支支吾吾半天,提出要我买条裙子给她。我一惊,细细回想,作为女人的母亲,一辈子竞从未穿过裙子。
我给母亲买回一条靛蓝的裙子。母亲看着裙子的眼神,像初恋女子看着情人的眼神。但那条裙子却从未见母亲穿过。问母亲,怎么不穿呢?母亲说,邻居看见了会笑话的,哪有干活穿裙子的。见我现出不高兴的样子,母亲赶紧说,我晚上穿的,在房间里穿。我鼻子一酸,差点落泪。灯光灿灿,一个人的房间里,母亲穿上向往了一生的裙子,独自华丽。
母亲也爱手镯,那种玉的,淡绿的。母亲跟我逛商场时看到,眼睛盯着,半天没动弹。改天,我买一只玉镯,想给母亲一个惊喜。母亲伸手轻轻抚,说不出的欢喜。可惜母亲的手,因长期艰辛劳作,变形得厉害,骨骼突出,那种手镯,怎么套也套不进去。母亲却还是很欢喜,她说,我也有玉镯了。
母亲名字叫卢惠芬,一个极普通又极贤惠的名字,像极母亲的人。还是我父亲总结得好,父亲说,你妈是我们家的功臣。我们兄妹几个,无一人不认同。
夕照铺天,劳作一生的母亲,亦如那摇摇欲坠的夕阳,伴着我的父亲,守在那个叫勤丰的小村庄。我只愿天地长久,母亲长久。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11-4 19:23:50
母亲时间:2014-01-02 作者:未详 点击:143次 母亲出生在贫寒农家,兄妹五个,母亲排行老二。少时没少吃苦,五六岁就扛着小锄头下地,帮大人干活。青黄不接的日子,她啃过树皮,食过草根。七八岁的时候,大病一场,无钱医治,躺在床上好几个月,差点丢了小小性命。母亲忆起过去,却平和得很。她天性里有认命的成分,既然老天爷这么安排了,受着吧。
母亲嫁给父亲,是从一个贫寒跳进另一个贫寒里。父亲是家里的长子,下面还有三个弟弟和三个妹妹。母亲嫁过来那年,父亲最小的弟弟才四岁,成天黏在母亲身后,吵着要吃的。父亲最小的妹妹,那时尚在襁褓中。
父亲长年跟着工程队外出,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便部落在母亲肩上。母亲没别的法子,只有拼命干活。那时按劳力记工分,母亲挣的工分,总是全队最高的。而工分的多少,直接关系到口粮的多少。我小时的印象里,母亲走路像风。她风一样地奔来奔去,肩上扛着农具,肘弯里挎着草篮。母亲吃饭也像风,风一样呼呼呼,嘴一抹,她又转身去了地里。
祖母和母亲的关系却不好,一个屋檐下住着,两个人能一隔好多天不搭话,见面跟仇人似的。祖母是好人,母亲是好人,但好人与好人在一起,未必就能合得来。祖母长相俊美,出身大家,早年读过私塾,骨子里留着大家的优雅。她不事农活,女红却好得不得了,她给我们兄妹几个裁剪衣裳,一针一线缝上,穿出去别人都要围观。她还擅长做美食,让人吃厌的南瓜和山芋,她能变出花样做出南瓜饼和山芋羹。这样的祖母,总能赢得我们孩子的喜欢。
母亲不同,母亲瘦,黑,皮肤粗糙。祖母在背后说,你妈身上的皮,黑得掉炭里也摸不到。那时听着,竞非常认同,一句反驳的话也没有。现在想想,母亲整天被风吹被日晒的,皮肤怎能不粗糙?不懂事的我,竞嫌弃过她的“丑”。我三姑好看,我希望三姑做我的母亲。那时我念小学了,下大雨的天,母亲夹了伞,去接我。我看见黝黑的母亲,赶紧往人群里躲,不让母亲瞧见。我希望送伞来的是三姑,那么光滑圆润的一个人,多么让我的同学羡慕。年少的虚荣,到底伤了母亲没有,我不知道。成年后,一次跟母亲在一起,我想起这事来,心被揪痛。
母亲极少做饭做菜,家里的烧煮,都是祖母。母亲的天地不在锅台上,而在地里面。风霜雨雪把母亲历练得坚硬无比,难得有柔软的时候。她脾气暴躁,哪里不顺眼了,立时谩骂起来。母亲对我们的管束,往往是暴打。那时,我们心里怨怨的,对母亲又恨又怕。我们吃着祖母做的饭菜,心是向着祖母的。一旦母亲跟祖母闹矛盾了,我们齐齐站出来,反对母亲,说母亲不好。母亲抹着泪骂我们是叛徒。我们并不因此难过,反而有种得意,让母亲伤心的得意。想想那时我们多么残忍。现在,母亲统统把这些都忘了,她时时幸福地跟人讲,她生了几个好儿女。
我们兄妹几个并不让母亲省心。姐姐在六岁时,贪玩,爬到集体煮猪食的大锅里,被滚水严重烫伤。母亲为这,不知哭掉多少眼泪。弟弟五岁时,因生病送去医务室打针,谁知那赤脚医生的打针水平不高,一针下去,弟弟便站不起来了。母亲哭得断肠。所幸后来弟弟的腿医好了。我小时生病,昏迷七天七夜。母亲衣不解带守在一边,我病好了,母亲却倒下去昏睡了两天。
母亲不识字,对识字的人怀着崇敬。当年,贫农身份的她,义无反顾嫁给我的地主父亲,原因就是我父亲识文断字。母亲在让我们读书的问题上,从来立场坚定,不管家里多么困难,一定要让我们把书念下去。农忙时节,星期天在家,我们怕去地里帮忙,就伪装成看书,捧本厚厚的小说看。那厚厚的书,让母亲敬畏,母亲看一眼,自去地里忙活。邻居们奇怪,怎不叫你的孩子们来?母亲笑笑说,他们在看书呢。全村人家,纵容着那么大的孩子在家看闲书的,怕只有我母亲了。
我念高中的时候,因病荒废半年学业在家。无事在村子里晃悠,村里一妇人见到我,上下打量我一番,相当不解地对我母亲说,你家二丫头这么大了,还让她念什么书啊。她家有儿子与我同龄,早早退学在家学了木匠。母亲没好气地回她,我高兴让她念到什么时候就念到什么时候,念到老我也养着她。妇人讨了个没趣,好长时间看见我母亲都不说话。我今天能识得这么多字,还能写文章出书,都拜我母亲所赐。
祖母到了晚年,母亲也渐渐衰老,斗争了一辈子的两个女人,达成和解。她们互相关心互相牵挂,我给母亲买了好吃的,母亲会问一句,给你奶奶买了没有?我给祖母做件衣裳,祖母会叮嘱,给你妈做件吧,她苦了一辈子。祖母82岁患了癌,是母亲送去医院开了刀,侍奉左右,使祖母在病后又得以活了六个年头。那期间,母亲学会做菜,换着花样给祖母烧好吃的。母亲说,谁都有老的时候啊。祖母在临终前,由衷地感激母亲,对我们说,要好好孝顺你妈。只这一句,让一边听着的母亲,泪水长流。
母亲爱过美吧?这事,从前我从未想过。母亲一年四季都穿灰灰的衣裳,等我们长大了,她又捡起我们不穿的穿。我搬家,要扔掉一批不穿的衣服,母亲拦下了,统统打包回家。一天,我回去,看到母亲上身穿着我的大红外套,下身穿我一条牛仔裤,这样混搭着,浑然不觉尴尬,还兀自兴高采烈地对我说,都是好好的衣裳,一点都不破。我懒得去纠正她,想着,既然她高兴这么穿,就让她穿好了。然而,有一天,母亲支支吾吾半天,提出要我买条裙子给她。我一惊,细细回想,作为女人的母亲,一辈子竞从未穿过裙子。
我给母亲买回一条靛蓝的裙子。母亲看着裙子的眼神,像初恋女子看着情人的眼神。但那条裙子却从未见母亲穿过。问母亲,怎么不穿呢?母亲说,邻居看见了会笑话的,哪有干活穿裙子的。见我现出不高兴的样子,母亲赶紧说,我晚上穿的,在房间里穿。我鼻子一酸,差点落泪。灯光灿灿,一个人的房间里,母亲穿上向往了一生的裙子,独自华丽。
母亲也爱手镯,那种玉的,淡绿的。母亲跟我逛商场时看到,眼睛盯着,半天没动弹。改天,我买一只玉镯,想给母亲一个惊喜。母亲伸手轻轻抚,说不出的欢喜。可惜母亲的手,因长期艰辛劳作,变形得厉害,骨骼突出,那种手镯,怎么套也套不进去。母亲却还是很欢喜,她说,我也有玉镯了。
母亲名字叫卢惠芬,一个极普通又极贤惠的名字,像极母亲的人。还是我父亲总结得好,父亲说,你妈是我们家的功臣。我们兄妹几个,无一人不认同。
夕照铺天,劳作一生的母亲,亦如那摇摇欲坠的夕阳,伴着我的父亲,守在那个叫勤丰的小村庄。我只愿天地长久,母亲长久。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11-4 19:24:06
贞楠姑娘时间:2014-01-02 作者:未详 点击:136次 2007年春天,贞楠到北京找我。她想考研究生,但她实在无法确定应该考什么专业。于是,要我来帮她拿主意。我的回答很直截了当:如果兵临城下还不知道该打谁,最好收兵。
接下来,贞楠给我讲了她的故事:父母都在采石场打工,两个人同时得了肺癌,在一年之内先后去世,留下弟弟、妹妹,还有七十多岁的爷爷奶奶。当时,她只有十三岁。贞楠讲述时很平静,居然没有流泪,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我想她的情感,已经被残酷的人生抽空。
我不知道这些年贞楠和她的一家是怎么活过来的,我只知道,当贞楠迎着苦难的风暴、泅过岁月的苦水、爬上命运的峭壁、踏着希望的步履来到我身边时,她已经从赣南师范专科学校毕业,在南昌育新中学教了三年英语,成为一家五口不再担忧饿死冻死病死愁死的顶梁柱了。
但是,尽管贞楠拼光了青春的气力,一直在和贫穷竞走,还是无奈地落在了生活的最底层。她一无所有——却拥有五万块钱的债务。这些债务压在贞楠心头,如同挥之不去的噩梦。
“徐老师,你说我应该报什么专业?”贞楠一说话脸就抽搐,一开口音就颤抖。
我紧握着贞楠的手说:“考研对你来说是死路一条。你仔细分析一下自己的长项,然后把这种能力发扬光大,想方设法多挣钱,好给爷爷奶奶送终——以及送终前让他们吃上点好东西;好供弟弟妹妹上学——并且在学习中给他们买个好电脑。这样你过去所受的一切苦难,就会得到回报,你的生活就会像海啸时的高山,好歹不被它卷入苦海,好歹能逃离这灾难似的生活!”
贞楠忍不住笑了:“假如能挣到一万块,那我就不考了。”
她的羞涩一笑,在我眼中,要比电视、画报上那些女明星的笑容不知迷人多少倍。但接下来我听见贞楠说:“不过,我一个大专学历,中学教师,到哪儿去找挣一万的机会?徐老师,我还是宁死也要考研!”
低学历就不可能有高收入,高收入就必然要有高学历——这是一个我说过无数次的烂话题,但确实有这么多人,怀着这么一个烂思想,执意让自己的生活烂下去,比如贞楠。
于是我说:“你为什么不考虑私立民办的学校呢?民办学校的位置,看上去不如公立稳定,但收入立即增加百分之五十到百分之一百。
“除了公立、私立,还有收入最高的国际学校。国际学校的工资可是以美元计算。我懂,你目前根本不可能到那里求职。但至少你要知道,作为一位教师,你挣钱的大路有好多条,你成功的前途很宽广。
“最后,还有一种工作挣钱更多,做‘个立’。今天俞敏洪搞的新东方,其实也是从家教起步的。”
“我哪能和俞老师比啊。”贞楠露出高山仰止的表情。这个不争气的表情让我很生气!
于是我说:“你根本不要去和俞敏洪比。即使比,你也有你的优势——至少明天让老俞到南昌育新中学教高考英语,他肯定不如你。所以,只要好好磨炼你高考英语的教学技艺,打造自己在这个领域的核心竞争力,然后,去一家挣钱更多的教育机构教英语。”
“什么是核心竞争力?”
“核心竞争力就是你谋生吃饭的本领。你的核心竞争力,是你任教班上的学生,英语考试成绩比其他班的学生好。如果你想吃天鹅肉,你就应调动自己所有的力量——无论这个力量多么薄弱,集中就是力量,执著就是力量——去加强你的核心竞争力。让自己的铁饭碗,变成银饭碗、金饭碗,让天鹅飞到你的碗里来。”
我不想复述当时怎样对贞楠反反复复劝说诱导威逼利诱了。想起来都心疼。疼我自己差点被她铁杵磨成针的执著而摧毁的神经,疼这个女孩如花岗岩一样顽固不化的考研意志。
贞楠六神无主地离开了北京。我觉得,她一辈子的理想已经被我用几个小时摧毁了。
几天之后,贞楠从南昌打来电话。“徐老师,我听你的,在高考英语上打造自己的核心竞争力,我想利用五一假期来北京学习。”
“耶,贞楠,你让我非常happy!你把时间告诉我,我替你买车票,订房间。”
“不过,我实在还想试一试,你看我报什么专业好呢……”
一周之后的下午四点钟,我正在一个董事会上,会议开到了最棘手的时刻。电话铃声响起,不用看显示屏我就知道是贞楠打来的,铃声都显得躲躲闪闪,慌乱惊恐,就像发出SOS信号。
“徐老师,还有一个小时,就是今年考研网上报名截止期……”
我热血涌上头顶,啪地挂了电话。自杀的方法很多,其中之一就是听贞楠电话。
电话再次响起。我说:“绝对不要!”
“你能对我负责吗?”
我硬着头皮说:“你的职业发展,我负责到底。”
我投资的几百万美元就要泡汤。我正感到心痛时,贞楠的一通电话,顿时让我觉得,处理这家公司的破产,简直是一件花前月下的赏心悦事。我心里涌起了对贞楠的无限感激,感激她向我展示了生命中更加宝贵的事情。
三年后,当我听说杨元元自杀的消息,我立即想到了贞楠。我贪天功据为己有地认为,如果不是我的威逼,贞楠不幸考研而且不幸考上,等到杨元元自杀的那天,即使她不跟着自杀,她的生活状态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贞楠真的放弃了考研,到南昌分支机构面试。朋友告诉我:贞楠教学水平实在太低,但如果我坚持,他们可以破例从头给她培训。
贞楠是偏执的,但偏执也有偏执的好处。一旦决定下来的事情,她就坚持到底。2007年夏,她在北京接受了一个多月的培训,很快成了南昌外语培训分校的高考英语辅导老师。她不需要辞去全职工作,只需在晚上和周末兼职。
到了年底,贞楠的收入在原来的基础上增加了一倍多,她的自信心在同学们满意的好评中得到了巨大的提升。贞楠说话已经很从容,面部肌肉也不颤抖了。她第一次有钱,能够给爷爷奶奶弟弟妹妹买一点不仅是为了维持生命所需的好吃的食物了,她甚至给自己买了有生以来的第一瓶香水。这个在命运的泥泞中跋涉挣扎的女孩,终于逃离了死亡的沼泽地。
大约离我和她第一次见面一年的时间,贞楠再次给我打来电话。我以为她有什么喜事来向我报告。令我失望并揪心的是,她的声音,听上去比第一次还要虚弱。“徐老师,你知道我多大吗?我快三十了,到今天还没有对象,想起未来,我心里感到恐慌。我的同事朋友全都结婚了,你看我该怎么办?”
我放弃了。我承认我无能。与其蜻蜒点水,不如金蝉脱壳。于是我转移话题:“你目前教学如何?学生反映好吗?”
提到教学,贞楠兴奋起来:“春节后培训学校评比优秀老师,我得了第一名。一个寒假,除工资拿了一万块之外,校长还给了我两千块奖金。另外,我在育新中学的教学也很有起色,被评为年度优秀教师,也发了我一千块奖金。”
贞楠的声音依然颤抖,但这次,是激动的颤抖,是幸福的颤抖。
2009年6月,在久违了一年半之后,贞楠的电话号码显示在我的手机上。贞楠不会没事打电话跟我闲聊的,Nophonecall,isgoodcall。
大量年轻的新教师加入了这所学校,新新人类的新新教学,一下子超越了贞楠的教学质量。学生纷纷流失,对她的评价越来越低,课时被安排得越来越少。不排课,等于是变相辞退。
于是我说:“如果是教学质量问题,那你毫无退路。年轻教师教得好,你就虚心拜他们为师,去听他们的课。同时,抽几个周末来北京,听那些最优秀的老师上课。我建议你,找出全国最著名的二十个高考英语复习辅导老师,对他们进行深入研究,然后给他们写信,去听他们演讲。教师是世界上最寂寞的人,只要你拿出‘玉米’的疯狂劲儿,你肯定会给这些名师带来深刻印象,说不定谁就会带着你当他的助手,邀请你搞他的研究。你的社交圈子会扩大,你的专业视野会拓宽,你的人气会升温,你就会……”
“就会找到对象吗?”
“贞楠,破坏你幸福人生的敌人非常多,但对你而言,最需要面对的敌人,还是生存、金钱和家庭的安全保障问题。职业发展是可以量化的,是课时,是课酬,是学生对你的评分。至于爱情……”
我知道,我实在无力解决这个问题。没有爸爸妈妈关爱的贞楠,一个人漂泊在生活的汪洋大海中,她唯一能够握紧的救生圈,就是她的生存技能。其余一切,在她简直就是奢侈,简直就是挥霍。我知道这样对她不公平,但不公平的不是我,而是残酷的命运。
又是一年过去了。2010年的春节之后,贞楠来电说:“这个春节真忙!校长给我排了很多课,搞得节都没有过好……”声音中充满了自信与喜悦,充满着一个职业女性的成就感与幸福感。不知道为什么,我似乎觉得她的“个人问题”也正在解决中。
从2007年早春初次见到贞楠,已经过去整整四年。贞楠还在南昌育新中学当她的英语老师,同时在英语补习学校担任兼职老师,并在经历了一次危机之后重新崛起,再次成为这家著名培训学校的支柱老师。
坐在书房里,我忽然非常惦记贞楠。此刻,她在做什么?
也许,她正挽着失明爷爷的臂,带着他散步;也许正握着失聪奶奶的手,给她按摩;也许正给妹妹打电话,告诉她学习期间不要谈恋爱;也许刚和弟弟吵完架,弟弟没有工作,没完没了地来找她要钱,她给了他钱,却抱着爸爸妈妈的遗像大哭一场……然后,她提醒自己,明天一早还有课,红肿着眼睛见学生不利于自己的形象。
想到这里,无奈之情油然而生。唯有贞楠给我的信让我安慰。
“徐老师,你多年来对我‘丧心病狂’的帮助,让我摧毁了自己迂腐的价值,走出了人生的绝境,获得了今日的幸运。我在夜深人静时,甚至渴望明天的太阳早点升起——这是一种陌生的感觉,但我相信,这就是幸福。
“面对这一切,我唯一要感谢的人就是你。你和我无亲无故,却在我的生活之路上投入这么多真情实感,一路陪伴我走了过来。
“我真不知道你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但我知道一点,正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存在,这个国家于我才变得有点bearable,livable,likeableandloveable……”
我满面泪水。贞楠靠自己的努力走出生活的洼地,她的经历,就是中国民众摆脱国家崇拜、通过个人努力获得成功的独立宣言。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11-4 19:24:21
外企“求生”小记时间:2014-01-02 作者:未详 点击:127次 无论国企还是外企,如下所列这八个“关键词”还是有必要了解的。
FYI:本意是“仅供参考”,后演变成白领间随意推脱,说到底就是谁也不想做,谁也不想负责。FYI还要看具体情形,如果是下属给老板发邮件,说FYI,意思即“老板,这事儿您看着办,您说办,咱就办,您说不好,咱就马上选择性遗忘”。反之,如果是老板给下属发邮件,说FYI,意思就是“你别多嘴了,就这么定了”。
cc:这个词最经典,堪称外企求生必学,本意是“抄送”,发电子邮件,cc给谁,谁不可以cc,谁要bcc(密送),大有学问l其实这个词也不是只在外企里才流行,据说我们的政府领导同志中间也是一直你cc我,我cc你,比如局长看一个文件,写上一个大字“阅”,然后再补上一句“抄送某某同志”,某某同志或是副局长,或是秘书长,这一cc就相当于某种程度认同,于是副局长或者秘书长就可以拿着cc做上方宝剑去具体办事了。
team:就是“团队精神”,一种更深层次的理解是“你是我这个team的人,我们是一个战壕里的”。在外企,跟哪个老板做事也是很有讲究的。
aggressive:外企的老板们最喜欢讲这个词了,谁谁谁不够aggressive,意思就是说此人不够努力,怎么才可以aggressive?加班,没日没夜和客户厮混在一起,直到拿到deal。这个词对做sales(销售)的一定印象深刻。
youknow:老外同事最喜欢讲,尤其美国人,差不多每句结尾都会加上,鄙人愚见,翻译成中文我觉得就是“你懂的”。其实,有时候我们真的不懂……
background:这个词有两层意思:你或者客户的家庭和社会“背景”,又或者指某个交易的“背景”,总之是很深厚的一个词,需认真研究。有时候background比这个交易或者事件本身更重要,如果老板对你说“我想你有必要了解一下这个事情的background”,其实老板已经在暗示你这个事情的复杂程度和重要性了。当然,你也可以告诉老板一些background,前提是你觉得自己很厉害,一定知道老板不知道的一些事情。
loop:本意是“圈子”,老外常说也最爱听这句话“Iwillkeepyouintheloop”。要知道,出门在外不容易,许多老外来到中国闯荡,一无靠山,二无关系,多多少少对本地同事有些不信任感,甚至某种诡异的不安全感。对他们来讲,loop很重要,loop比结果更重要。loop其实也就是信息,各种各样的情形,长期没有loop,你就快out了(出局)!
conferencecall,本意很简单,即“电话会议”。“电话会议”的效率高低是一个很有争议的话题,仁者见仁。对跨国企业来说,conferencecall是必不可少的,而且通常级别越是高,conferencecall也就越是多,conferencecall短则3o分钟,长则几个小时。
电话会议究竟都谈些什么?这个无从知晓,但是在跨国企业和老外打conferencecall,还真是一门特别的语言艺术,有些词可以用,有些词不可以,有些一定要改用其他的词来传递类似的意思。举例说明。
比如,许多跨国企业的电话会议上都很忌讳说problem这个词(问题),要改说challenge,中文原意是“挑战”,这样令听者感觉对方很勇敢,好像国人常说“勇于接受挑战”。
再比如,外企电话会议上忌讳讲impossible(不可能),要改说oK,we’lltry(虽然try了还是impossible)。电话会议上最好不要总是说no,要先说right、right,然后再跟着说but……读书的时候老师未必会教你,有些英文单词必须自己进入职业生涯后才有更深刻体会,比如but,but之前的话基本上都属于废话,认真听but后面的东西,那才是关键。
最后一个建议,在外企工作,说话永远不要说死,任何时候都可加一句tosomeextent(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有时候也要记得学会踢皮球,反问对方一句:Whatdoyouthink?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11-4 19:24:33
不再后会有期,依然心存感激时间:2014-01-02 作者:未详 点击:219次 Grace是我多年前的顶头上司,即使离开她多年,我依然记得她,因为是她炒了我。
她是一家日企的部门经理。试用期结束前,她找我在办公室谈话,指出了我的性格:思维创新求变,感性有余理性不足。这样的性格,不太适合日企,更适合欧美公司的企业文化。现在想来,她的眼光真老到。试用期的我,整天穿着深色的职业装,走着小碎步,在茶水间见到长者,微微弯腰经典地微笑,一天下来,我如被绳子捆缚的困兽,爱说爱笑的我,在这里上班,却仿佛大脚穿小鞋,自己也实在感到别扭。但是,她肯定了一点,她觉得我和人的沟通有天赋,很适合做人事工作,尤其是培训和招聘板块。如果能再学点儿财务知识,可以涉足薪酬核算。我很感激这次的离职前谈话,她给我指明了职业方向,给了我很多的建议。
Jack是我在参加人事培训的时候遇到的,后来,他去了一家公司做人事总监,力邀我加盟,担当他手下的人事主管。这是一家连锁企业,总部刚从大连迁到上海,除了一线人员招聘外,也需要部分中层管理人员。
招来了财务主管Susan,她是一个刚晋升的新妈妈,生孩子回家,现在孩子大一点儿了,出来找一份离家不远的工作。这也是Jack最后拍板录用的决定因素,这样的员工,不再需要给产假、哺乳假,年轻有干劲,经验刚好,工资也不用给太高。
可是,2008年的那场危机,使得集团决定放弃上海市场,迁回大连,在上海留一个办事处,需要裁掉部分员工,包括Susan在内。按照合同,公司需要给她一定的赔偿金。Jack找我开会,示意为了减少公司的成本,最好让Susan主动提出离职。他提出的办法,就是改变Susan的办公地点,从八佰伴附近的总部搬去五角场的分部,这样,Susan单程就要花近三小时。坚持了两个星期,Susan和公司沟通,无法达成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方案,只好提出了辞职。当她交上辞职信的时候,Jack客气地说了一通感谢她为公司工作的话,关上办公室门的时候,他向我做了个胜利的手势。我感到了心寒和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悲哀,也做好了从这个公司撤退的准备,在他还没过河拆桥的时候,我提前炒了公司。
这两场截然不同的炒人经历,让我见识了管理者的水平和艺术,我努力让自己在工作中,像Grace那样诚挚真心地对待离职者,即使不再后会有期,依然心存感激。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11-4 19:24:48
学校不教的学问时间:2014-01-02 作者:未详 点击:306次 细细自小喜欢美术及设计,我不反对,争取机会去启发他。高中的一个暑假,我替他找了一份暑期工,在一家印刷及出版设计公司当学徒。公司老板人称“拔少”。
拔少三十出头,开公司三年多,雇了多个大专及中专毕业的员工。因为了解客人需求、收费合理,生意一直不错。他表示,一定会找最好的师父指导细细。
两个星期后,我问细细学到了什么。细细说,公司里资格最老的师父在教他电脑排版,他了解了很多电脑出版的新技术。
沉默了一会儿,我告诉他,这不是我想要他学习的东西。
过了两个星期,我再次问起他的实习收获。他如数家珍地回答,他明白了印刷流程、印前系统、数码影像窍门、色彩原理、优质画稿预备、印刷方式选择及质控……
我还是不作任何表示,只是轻描淡写地告诉他,这不是我要他学习的东西。他有点失望,但并未气馁。
又过了两个星期,我再次重复了我的问题。这次细细充满自信,他说,我可以就公司的任何问题向他提问。
原来过去两周,他逐一观察了公司各个部门的运作,因此相信自己的表现一定能换回我的赞许。
我问:“拔少只有高中学历,为什么他是老板,其他人都要替他打工?”
思考了几分钟,细细有些灰心。他继续上班,开始留意拔少每天所做的事,他看到了一些之前没有发现的东西。
拔少对员工、上门推销的人以及顾客的态度是完全不同的,对每一位顾客的态度也都不尽相同:一些客户和他在办公室详谈;一些客户被他约去饭桌上谈生意;还有一些客户,例如我,拔少只需通过电话、邮件就能搞定。
细细还发现了一个特别之处。公司虽然有报价标准,但老板给每个顾客的报价都不相同。拔少还要求员工观察顾客的个性,以满足他们不同的需求。
暑假结束时,细细告诉我,他渐渐明白,老板和员工最大的不同,是思考问题的角度和做事的心态。我告诉他,这正是我希望他学会、但学校却永远不会教的学问。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11-4 19:25:03
这世界,我曾经来过时间:2014-01-03 作者:未详 点击:120次 既然注定要走,
该留些什么给父母
2006年年初的一天,43岁的张红无端摔了一个屁股蹲儿。从那以后,她不断地摔跤,不论是上下楼梯还是平时走路。那是她从西安到北京打拼的第六个年头,已经当上某知名IT企业的高级主管,在北京买了房、买了车,还把父母接到身边照顾……
病是在北京协和医院确诊的。医生给张红解释了“渐冻人症”这个名词,说因为得了这个病,身体就像慢慢被冰封住一样,先是四肢不能动,后是舌头、声带等器官萎缩,直至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僵硬,最后全身器官衰竭而死。一旦得了这种病,死亡率100%,患者大多活不过三年。
从医生的话里,张红听到了比死更让她害怕的消息:“渐冻人”受影响的只是与肌肉有关的部位,而大脑、眼睛和耳朵却不受丝毫损害。换言之,对于自身的死亡,直到那最后一刻,张红自己都清醒无比,她将一个细节不落地见证自己如何死去。
张红只得辞去工作,跟父母一起回到西安,那年母亲郑宝珍76岁,父亲张焕录80岁。
相当长的一段日子里,她什么都不做,每日等待死神的临近。一开始是腿不利索了;慢慢地,双手也开始不听使唤;到最后,她瘫痪在床,饭也要父母喂。
2006年11月的一天,她开始拒绝吃药:与其拖累父母,不如早点离开。郑宝珍细声细语地劝她:“丫头啊,你不吃药妈不逼你,可你得为妈想想,就算你不能动了,只要能活着,每天早上起来能看见你,能为你做饭,我跟你爸就会觉得很欣慰。你活着一天,我们便高兴一天。你要是就这么走了,一点儿念想也不给我们留,我跟你爸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母亲的劝解最终让她改变了主意,尤其是母亲提到的“念想”两个字:生命已注定无法挽留,那么她可不可以留一点儿生命以外的东西给父母?从那一天开始,张红不再言死。
张红知道,虽然仅中国每年就增加约两万名“渐冻人”,可放眼世界也没有一本关于“渐冻人”心理护理和身体护理的书籍。张红想把自己的亲身体会写成一本书,取名《“渐冻人”患者护理手册》。她跟父母说:“有了这本书,‘渐冻人’能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活得舒心一些,有尊严一些。”还有句话是她在心里想跟父母说的——有了这本书,以后我人走了,书还在,你们想我了,可以拿出来翻一翻、摸一摸。
把自己绑在电脑前的书写者
2007年8月27日,是张红开始动笔的日子。吃过早饭,张焕录吃力地把女儿背到椅子上。由于身体失去了协调能力,张红坐在椅子上身子直往下滑。郑宝珍找来布条,把女儿和椅子绑在一起,再把她的手轻轻放在鼠标键盘上。
谁知,张红的手刚放到鼠标上就耷拉了下来。张焕录没办法,只能搬来一张椅子坐在旁边,用自己的手托着女儿的右臂。一个朋友给张红装了一个软件,可以在屏幕上显示键盘,只需移动光标轻按,便可打字。张红的右手按动一下鼠标都要费很大的劲,见女儿累得满头大汗,张焕录便换左手托着女儿的手臂,右手放在女儿的右手上,就像小时候教她写字那样,帮她一起打字。父亲手心里全是汗,但却很温暖,张红望着父亲,笑了。
第一天下来,张红只打了33个字。
夜里,张红听见母亲低声对父亲说:“你手都肿了,明天我来托着红儿。”“没事,你千万别在红儿面前说这话,孩子好不容易有点精神头。别让她觉得拖累了我们。”张红的心在这个月凉如水的夜里,被扎得生疼。
第二天,张红坚持要请个保姆,保姆三妹来到了她身边。
三妹来了,房间不够住,张焕录和老伴便搬回了自己家。每天早上,他们都会早早地来,郑宝珍给女儿做饭,张焕录则帮女儿校对书稿。
“给病人喂药前一定要认真洗手,药不能直接抓在手上,要放在干净的面巾纸或纱布上。如果是球形药丸,喂药时要让病人头部微微前倾,一定注意不要让药丸直接滚进气管。”
张焕录想起,女儿以前吃药时,确实好几次被呛到,差点儿窒息。
“夏天,渐冻人因全身无法动弹,常常被蚊虫叮咬,苦于不能言语,亲属往往不知道他们的痛苦,所以渐冻人最好待在无蚊蝇的房间里。如果条件不具备,要准备蚊帐;不方便搭蚊帐的,要穿长裤及长袖上衣,手、脖、脚、脸要涂防蚊药。冬天得固定好被子,两个小时翻一次身。”
张焕录笑了,女儿在博客上写过“被蚊子欺负”这件事。“熟睡中的我被‘嗡嗡’的蚊子飞行声音惊醒。我用力从嗓子眼发出一点听起来有点奇怪又有点恐怖的声音,想吓走它,但它还是停在了我身上。蚊子吸完这里又换那里。我脑子是清楚的,但却连一只小小的蚊子也无法赶走,只能任凭它欺负。这一夜,我被一只蚊子欺负得很彻底。”
跟三妹之间的“较量”也被张红写进书里。三妹来了以后,张红每天刷牙就由三妹负责。一开始三妹没经验,选的牙刷不合适,力道也掌握得不好,几天下来,张红在书里“抗议”:“给渐冻人刷牙,切记用软毛刷或儿童牙刷;因渐冻人无法漱口,可用喷头水轻轻地往口腔内喷水;如刷牙确实困难,可用棉签轻轻刷洗牙齿。”
又有一次,三妹抱着张红,想把她固定在椅子上,可几次也没固定住,张红当时已进一步“冰封”,急得脸都红了,却无法正常说话,嘴里“呼噜呼噜”地叫。三妹也急了:“你就爱瞎折腾,你再催,我就把你放在这儿。”张红吓得不敢吭气了,三妹又找来几根布条,终于把张红固定好了。
谁知两个小时后,三妹正在给张红铺床,突听身后传来急促的“咕噜”声。跑过去一看,张红的手已从鼠标上耷拉了下来,头歪向一边,流着口水,脸憋得通红。三妹赶紧用刀割开布条,把张红背到床上,给她戴上呼吸机。张焕录夫妻俩闻讯急忙赶了过来,把张红送到了医院。
这次事故之后,张红在书里写道:“渐冻人不能老躺着,老躺着更容易使肌肉僵硬,但让渐冻人坐起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很多人图省事,将病人绑在椅子上,这很容易使病人窒息。科学的方法是:让病人后背倚着椅子,再用长布条穿过病人两腋,将病人吊坐于椅子上。”
告诉世界,我来过笑过,拥有过
2009年3月23日,张红的书接近尾声,与此同时,她的颈部肌肉也已被“冰封”,头无法直立,耷拉着歪向一边。见女儿这样太难受,张焕录便在她身后,轻轻地扶住她的头,郑宝珍则负责帮女儿擦口水。
“我像不像机器人?”张红在电脑上打字。三妹知道张红是在跟她说话,轻拍了一下张红的背:“有精力不如多打几个字,你要是机器人,也是最幸福的机器人。”张红打出一个代表笑脸的符号,接着继续写书:“渐冻人消化系统衰竭,只能进食糊状食物,如不小心呛到,绝不能拍打病人后背,拍打后背会令食物在喉咙处卡得更紧。”
写书的日子里,时间匆匆而过,转眼到了医生宣判的“三年之限”。2009年5月3日,《“渐冻人”患者护理手册》最终完成,总计十多万字。把书籍装订成册,免费送给需要它的病友们,这需要钱。张红打算从自己的治疗费中拿出4万元。对她来说,治疗已无多大意义,与其这样,不如把钱花在刀刃上。张焕录没多说什么,和以前一样,选择了默默支持。书的封面、装帧、印刷,每一个环节都是张焕录拖着年迈的身体,亲自去跟人谈的。这本书是女儿留给这个世界、也是留给他和妻子最后的念想,他要把它做到最好。
每一本书里,都夹着一张小卡片,里面留着张焕录家的电话。这是张红的要求。她已经不能说话,如病友遇到什么护理问题,打电话给父亲,父亲会代为转述或回答;她还有一份小小的私心——自己不知还能活多久,如在自己走后,有哪个病友还记得自己,能给父母打个电话,安慰安慰他们,陪他们说说话,那就是对她写这本书最大的报答。
2010年9月,湖南长沙一个女病友的丈夫给张焕录打来电话:“谢谢张姐寄来的书,看了她的书,我才知道该怎么护理我妻子。知道张姐不要书钱,我岳母做了几双土布鞋,已给你们寄去,算是一点心意,你们千万别嫌弃。下个月我去西安,一定去看你们。”
2011年,是张红生病后的第五个年头。她已经跨过三年死亡之限,创造了奇迹。有人问张红:“面对死亡,你怕吗?”张红没有回答,只是建议他去看《“渐冻人”患者护理手册》序言中她写的那首诗。
诗是这样写的
如果/明天我就要走进死亡殿堂/那么今天/我要最后一次/给自己画眉/给父母煮茶/摘一束亲手种下的玫瑰花/最后看一次日落/对自己说/这个世界我来过/走过/笑过/拥有过……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11-4 19:25:16
时光时间:2014-01-03 作者:未详 点击:208次 童话里有一架天梯,要去多高多远都可以,只要向上爬即可。但是,一步步向上的时候,下面的梯级就四处散落,换言之,只可往上,没有回头。
年轻时听见这部天梯的故事只觉可笑,噫,只要往高处之路不绝,有什么坏?
现在回想,不禁恻然,啊,没有回头路。
每走前一步,代价是后一步永远失去。有时,真想再转身同亲友多说一句,已不能够,早已生离死别。
儿童乐园时常形容时光如一节开出去的火车,轰隆轰隆,经过原野,穿过山洞,日夜不停。可恨目的地是什么地方,人人知道。如果不在旅途中多吃多喝,娱己娱人,兼欣赏风景,简直对不起自己。
一直觉得最好的时间是现在,不少友人沉湎青春期,她们想必有过非常光彩的少女生活。
真是,现在想起来,彼时虽一无所有,奇是奇在也不是不快乐的。
月薪港元二百六十元,写一则七百字专栏,又两百元,足够零用又买漂亮衣裳。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11-4 19:25:26
成全与迁就时间:2014-01-03 作者:未详 点击:206次 秋天,一少年流浪到寺庙。每到用餐时,他就惆怅地盯着菩萨,像在祈盼什么。大师见他可怜,便催促弟子快些给他送去食物。
渐渐地,少年与弟子们熟络起来,再到饿了时便直接让弟子去找大师要食物。弟子匆忙地去找大师,可大师却总想出各种理由推迟片刻后才让弟子备好食物,还吩咐慢些给他送去。
如此这般次数多了,弟子疑惑不解地问大师:为何您以前急着要给少年送食,如今却总在故意延迟呢?
大师微微地笑说:以前他是想吃东西,我们给他送去食物,那是在成全;而如今他是要东西吃,我们再给他送去,则成了迁就。成全是帮他,所以要快;迁就是害他,所以要慢呀!
满足所想是成全,满足所要则变成了迁纵,这就是助人的分寸和尺度。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11-4 19:25:37
幸福小镇,诗为你歌时间:2014-01-03 作者:未详 点击:91次 在美国只要看到小镇,我总要在心里迅速列出个等式:美国小镇一中国小村。因为在中美的行政建制中,垫底的分别是镇和村,而在中国,村之上才是镇。所以,尽管我明白美国佬的镇和咱们的村完全不是一码事,还是忍不住要画等号,忍不住要比较,然后忍不住要惊奇一下,惊奇那些镇的小,和它们那种自觉的文化意识。
那段时间里,适逢笔者所在大学的亚洲世界中心搞亚洲文化周,活动之一是参加布朗维尔镇的诗歌朗诵会,而该朗诵会又是布朗维尔镇的“酒、作家和歌唱的节日”系列活动之一。
小镇常住人口只有148人,却有着牢固的文学传统,每年都有一个诗歌节。去的路上我就在心里打鼓,就算全镇人都划拉上,又能写出几首诗?我就不信他们也搞小靳庄诗歌运动?到了布朗维尔我才发现,148人里头,起码一半人跟诗有关。
朗诵会在一家书店的二楼举行,我们到得早,正赶上一个乐队在书店一楼的咖啡馆里演奏,乐手都是镇上的居民,两个阿姨和大妈级的歌手边弹吉他边唱。据说歌是她们自己写的,没准歌词就是诗。听歌的时候我把咖啡馆里的所有雕塑拍了一圈。雕塑家是小镇土著,其艺术极有特色,现在已经冲出布朗维尔走向全美了。全镇都以这个艺术家为自豪,在这家咖啡馆,全镇最大的文化艺术的公共空间里,为他和他的艺术作长期展览。由此看来,诗歌之外,148个人里还有一部分和音乐等其他艺术有关。
二楼摆了很多书架,有新书有旧书,旧书打折,一两个美元就可以拿一本。有的注明此书所售款额将捐赠慈善机构。我找到了纳博科夫和麦克尤恩等人的小说。我们看书时,越来越多的人聚集上来,主持人出现之前,一排排的椅子上已经坐满了人。加上那些等候在另外一个房间里准备上台朗诵的诗人,今天晚上还剩下几个布朗维尔人跟文学无关呢?同行的一个朋友开玩笑说,选择今晚下手的小偷要发了。没错,百人空巷,如入无人之境。
我们去的作家和诗人都是学院派,朗诵时得攥着诗稿。布朗维尔的文学爱好者们则两手空空,他们把诗歌充分地落实到了口头上,他们的传统就是即兴朗诵。有的完全是七步诗,在台上走一圈,拍一下脑袋朗诵开始。现炒现卖,否则你很难解释一个体重两百磅的阿姨可以一点磕巴不打背诵出几百行的诗来,而且诗之不足,舞之蹈之,声情并茂。据熟悉内情者介绍,该阿姨已经蝉联好几次即兴诗歌朗诵会冠军。但她的诗太快,我来不及听懂,只能依靠声音的停顿在想象中替她分行。
有独诵,有双人合诵,还有情景诗剧。每一个布朗维尔人都激情澎湃,不需要麦克风。让我感动的是一个残疾小伙子,可能得过小儿麻痹症,一只胳膊抬不起来,一条腿必须拖着才能走路,脑袋必须永远朝左边歪着。他就歪着头朗诵了三首长诗。一首诗的最后两句是:
陌生人,请给我你的手
我想飞。
现场静下来。他希望我们伸出手拉他一把,他想飞。可是我们能给他的,只有廉价的、长久的难过和掌声。
朗诵会结束,我没有去问这小伙子的身份,但我敢肯定,他是我那天晚上见到的最好的诗人,那两句诗是我那天晚上听到的最好的诗。
布朗维尔让我惊奇,这148个人还拥有9家博物馆和纪念馆,以及4家书店。9和4相对于148,我敢肯定绝对是个庞大的数字。它们所以庞大,是因为我想到了我们的镇和村,想必你也想到了。如果在中国找这样人口数目的村镇,除了偏僻深山和边地,怕很难找到了——当然,我想说的不是人口问题,而是诗歌和艺术的问题。即便是我们的富庶文明之地,诗歌和艺术在日常生活中占有如此巨大比例的,能有多少?有吗?
这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