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12-30 19:44:09

虎子无犬父时间:2014-07-19 作者:未详 点击:70次   1900年注定不安分,中国北方正闹着轰轰烈烈的义和团,有位老公子哥不得志、很郁闷,冷冷清清地来到南京,打算在这里定居养老。南京这地方从来不适合韬晦养志,任你是个什么人物,灯红酒绿的秦淮河边一住,革命也就基本到头。
  
  这位老公子哥便是散原老人陈三立,说他老,他此时48岁,按照古人标准,确实没多少年折腾了。说公子哥,他是晚清著名的“维新四公子”。两年前戊戌变法,出身名门的四位公子,呼风唤雨何等风光,不曾想风云突变,维新人士成了康梁乱党,“维新四公子”之一的谭嗣同被押往菜市口砍头,其他三位没掉脑袋已算幸运。
  
  “春归秣陵树,人老建康城”,既然政治不好玩,会丢了身家性命,散原老人开始全心全意地玩文学,玩纯文学。当时的文坛,说白了就是诗坛,小说是标准的俗文学,给下里巴人的老百姓看,士大夫和文人看重的还是有传统的诗歌。谁在诗坛上最牛,谁就能执文坛之牛耳。汪辟疆的《光宣诗坛点将录》将散原老人尊为“及时雨宋江”,一百单八将中排名第一,由此可见其地位之显赫。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12-30 19:44:32

  要说诺贝尔文学奖评委真犯过什么严重错误的话,就是没把这奖项颁给俄国的托尔斯泰,并且也不知道中国还有个散原老人。毫无疑问,作为诗坛祭酒,作为当时中国文坛最有代表地位的诗人,如果他老人家获奖,不但众望所归,关键还能增加这个文学奖的含金量,毕竟中国传统诗歌也是世界文学的一部分。
  
  钱锺书的小说《围城》中谈到诗坛,虽调侃,也写出了当时的部分真相。一位叫董斜川的诗人吹嘘自己曾跟散原老人聊过天,说“老头子居然看过一两首新诗”,认为“还算徐志摩的诗有点意思,可是只相当于明初杨基那些人的境界,太可怜了”。
  
  小说家的话不可以太相信,当不得真,不过玩旧诗,通常倚老卖老,会看不上新诗,新诗人却不得不对前辈表示恭敬。1924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泰戈尔来中国访问,慕名拜访散原老人,散原老人比泰戈尔大9岁,也算是同时代人。徐志摩屁颠颠地给他们当翻译,免不了一些客套,相互送书,拍照,究竟说了些什么话,有过什么样的文化交流,也不得而知,反正多少有点象征意义,毕竟当时中国和印度最好的两位诗坛大佬见面了,这很不容易。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12-30 19:44:51

 
  有人问,既然对散原老人有兴趣,那么他当时住的老房子在哪儿?我想了想,真答不出来。九曲青溪十里秦淮,只知道紧挨青溪河边,取名“散原精舍”。“精舍”二字望文生义,容易让人联想豪宅的精装修,其实是普通住宅。古人称佛教修行者的住处为精舍,散原老人官场失意,避祸南京只为养老,用这两个字十分合适。
  
  那时候,陈寅恪只有10岁,有兄弟5人,最小的登恪刚3岁。散原老人为了儿子的教育,干脆办家学,花银子聘请家庭教师。他身上洋溢着名士气,俨然成了《儒林外史》中的杜少卿,饮酒作诗,基本上就是专业作家。科举还没废除,他早已大彻大悟,内心深处先将它给结束了。
  
  有人把清王朝的崩溃,归罪于科举废除,因为读书人失去了奋斗目标,前途变得黯淡了。散原老人也算是有功名的人,举人出身,中过进士。1882年乡试,30岁的他讨厌八股文,竟用散文体写试卷。这是公然冒犯科举,初选就险遭淘汰,幸好遇到一位慧眼识才的考官,重新将他破格录取。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12-30 19:45:07

 僵硬的科举已失去存在意义,废除不废除都得完蛋。只是他的做法,更像一位纯粹的诗人。或许正是因为这种气质,才能把诗写好,才能做出真正的学问。现成的例子就是陈寅恪,他显然继承其父风范,学贯中西,不知念了多少个第一流大学,学历上可以写上日本弘文学院、德国柏林大学、瑞士苏黎世大学、法国巴黎高等政治学校、美国哈佛大学,能阅读梵文、巴利文、波斯文、突厥文、西夏文、英文、法文、德文等多种文字,却没有任何正经八百的文凭和学位。
  
  在科举废除的前两年,也就是1903年,散原老人曾担任过南京三江师范的总教习,又称总稽查。三江师范后来改名两江师范,又改名南京高等师范,再改名东南大学及中央大学,最后就是今天的南京大学。因此,说起南大的老校长,似乎不该忘了提一提这位散原老人。不过这也是挂名差事,他显然志不在此,这时候,北京已经有了京师大学堂,各地纷纷效仿,由官方出面办新式学校,官办学校就像官样文章,通常不入诗人的法眼。
  
  散原老人更像是一个文学小圈子里的人物,好在有个争气又充满传奇的儿子,你可能不认识散原老人,但你不会不知道他的儿子陈寅恪。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12-30 19:45:25

咏儿和慧儿时间:2014-07-19 作者:未详 点击:171次   文明,你说得清它是什么意思吗?
  
  在香港,看一次牙医,你就明白了。挂号柜台的小姐微笑着取出表格让你填写;请你坐下时,轻声细语地告诉你:“对不起,要等5分钟喔。”你要再订下一个约会时,她仔细地查看医师的日程表,发现无法满足你指定的日期时,她满脸歉意,一再地说“不好意思”。
  
  真的在5分钟之后,有人呼叫你的名字。你回头看看柜台小姐的名牌——苏咏儿,仿佛宋词里的名字。咏儿害羞地跟你笑了一下。
  
  5号房,一位女医师,看不出面貌,因为她严严地罩着口罩,还戴着透光罩镜保护眼睛。她细声细气地说话,预先告诉你每一个要发生的动作,免得你被吓一跳或使你突然感到痛苦:我要将椅子降下来了;灯光刺眼吗?她让你也戴上罩镜;现在我要检查你的牙齿,然后再帮你洗牙;她把一只小镜子放在你手上,然后细心地对你解释你看得见的每一颗牙的状况;这个会有一点点刺痛的感觉,但是只有一点点,你不舒服的话就动一下左手,因为右边有机器……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12-30 19:45:42

  躺在当头照射的强光下,被各种机器环绕,像在一张手术台上等着被宰割,那是多么脆弱、多么没有尊严的一个姿势。可是她用礼貌的语气对你说话,用极为尊重的肢体语言和你沟通,即使她居高临下,往下俯视你,而你正撑大着嘴,动弹不得,自我感觉像是生物课上被用来做实验的青蛙。
  
  检查结束了,她对你解释你的牙齿问题可以有哪几种处理方式。她手里拿起一个牙颚模型,像哈姆雷特手里拿着一个骷髅头,认真地、仔细地跟你说话。你还有点不习惯,老觉得,她怎么可能花那么多时间跟我说话?门口难道没有一排人在不耐烦地等着她吗?
  
  她确确实实不慌不忙地跟你把牙的病情和病理仔细地说完,然后和你亲切地道声再见。
  
  你走出5号诊房,回头看看门上的名字——黄慧儿,哎,怎么又是一个宋词里的名字?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12-30 19:45:56

  咏儿和慧儿的专业敬业、春风和煦,不是因为她们的个人教养和道德如何与众不同,而是因为她们背后一定有一个制度在支撑着她们,使得她们能够如此。如果咏儿每天必须接待300个神情烦躁的病人,从清晨工作到晚上,她不可能维持她的笑容可掬;如果慧儿医师所得工资微薄而且升迁无门,与她的辛劳不成比例,她不可能态度从容、心平气和;如果慧儿所受的医学教育没有教她“以人为本”的医疗哲学,她不会懂得怎么让一个龇牙咧嘴躺着的人感觉受到尊重。
  
  在咏儿和慧儿的春风和煦后面藏着好多东西:有教育理念的成熟与否,有管理制度的效率高低,有社会福利系统的完善或不完善,有经济力量的强或弱,有人的整体文化素质的高或低,有资源分配的合理或不合理……后面有一层又一层错综复杂的社会网络与基础结构在衬托和支撑,才可能,你随便进入一个牙医诊所,都会遇见咏儿和慧儿,温柔地和你说话,同时将你的烂牙有效地治好。
  
  你离开时,签一个字就可以,咏儿不会追着你要现金;检查的结果报告随后会寄到你家;你订的下一次约会,提前一个星期电子信箱里就来了提醒的通知:时间到了,请来赴约。也就是说,在咏儿和慧儿后面,还有财务管理系统的周全或不周全,还有通讯系统的先进或不先进……
  
  咏儿和慧儿安安静静,但是后面深藏着很多你看不见的东西,那些你看不见的复杂网络和制度,全部加起来,就叫文明。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12-30 19:46:20

那些我确认和信守的时间:2014-07-19 作者:未详 点击:142次   几年前,我曾经到缅甸旅行。在仰光,我发现街头隔一段路就安置着一对陶罐,陶罐旁边搁着瓢或碗,路过的人渴了,就可以舀来喝。看着一个个素不相识的缅甸人,舀起一瓢子清水,仰着脖子就汩汩喝下去,我像被闪电击中似的震惊,他们依然毫不犹豫地信任着水。就像我少年时代,每一口缸、每一口井、每一根水管里的水都可以随便喝,无人看守,无人管理,水就像天空,永远不会垮下来。
  
  上善若水,水是过去,也总是未来。过去,水起源于天空和大地;现在,水起源于我们自己。水是我们自己制造的,来自我们的进步、我们的发展、我们的奢侈、我们的野心、我们的好大喜功、我们的积极进取、我们的傲慢盲目、我们的丰功伟绩、我们无休无止的渴望……我们被某种力量推动着,创造了时代的洪流。这种洪流的结果是人们丧失了对水的原始信任,对每一根管道里的水都疑虑重重,瓶装水的普及就是一个证据。如今在每个地方、每家旅馆,人们总是对水疑虑重重,要问,可以喝吗?就算得到肯定的回答,依然疑虑,喝水成了一种侥幸,一种抽签般的生死之赌,喝对了算你运气好,喝错了你自认倒霉吧。我们知道我们的生活在摧毁我们的生命,但无可奈何,只能逆来顺受。世界知道如何遏制希特勒,世界有盟军;但世界不知道如何遏制这日益摧毁着生命根基的欲望之流,只有随波逐流。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12-30 19:46:35

  这是一个怀疑主义蔓延的时代,从广度到深度,怀疑无所不在。过去人们不信的,往往是那些荒诞不经的传闻、怪力乱神之事。如今这种不信已经从对观念之根基的怀疑蔓延到对事物之起源的怀疑。人们不像从前那样只是在抽象的思辨中怀疑诸神、上帝、真理、观念、制度……而是怀疑那些地久天长的事实。这种世俗化的怀疑主义来自每天早晨家庭主妇们的菜篮子,她们总在疑虑着将菜蔬投入篮子是否是一种慢性投毒行为。疑虑来自每一个餐桌,人们总要问,这是土鸡么?这是野菜么?这就是怀疑。这种怀疑以前未有,如今却日甚一日。人们不再信任现代技术对生命的承诺、加工、管理、统治,而越来越怀念原汁原味的自然。
  
  “原天地之美,而达万物之理。”这不仅是诗,曾经也是中国日常生活的真谛。古话说,民以食为天。这种怀疑正是对天的怀疑。天地无德,上善若水,如果水已经不善了,那么还有什么事物是可以信任的呢?
  
  过去我们知道水来自大地,来自水井,如今水的来源成为人类的商业秘密。“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人们不再相信“江月年年只相似”,人们在餐桌上怀疑食物,疑虑重重,然后吃掉。吃掉,只能吃掉,就是怀疑也要吃掉。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12-30 19:46:45

 几天前,我打电话请一位送水工送一桶矿泉水到家里。其实对矿泉水我也深怀疑虑,因为它来自一家公司,这意味着一种非自然的制度、利润等等。“润”的本意是滋润万物的雨水,现在却是“利润”。如今流行的“滋润”一词,也是利润的意思。如果连付费的滋润也不信任,你还喝什么?当时,另一位工人正在厨房里为我修阻塞了的下水道。我在另一个房间里做我的事,没有在一旁盯着,凭着直觉,我完全信任这位工人。他修得聚精会神,连送水工来也没有察觉,送水工以为他是房主,装好水桶就走了。我去厨房的时候,一桶清水已经安装在饮水机上。我问管道清理工,这是谁送来的水,他说,没有人来过嘛。后来我喝掉了这桶不知道谁送来的水。我不信任水,但我信任那位送水的人,信任那位疏通下水道的工人。这种信任来自从前我对一桶放在井边不知道是谁汲取的水的信任,它不会害你。
  
  上善若水,这种中国哲学曾经创造过一种文明,这种文明基于对人的信任,也确实在中国造就了普遍的仁人。水的起源已经不是启发古代中国思想的那些起源,但上善若水启发的文明之善已经造就了普遍的至善之人,仁者人也,除了敌人,没有人会送一桶有毒的水给你。人们送水给你,不是因为它有毒或者无毒,而是天地无德,上善若水。我不信任水本身,但我依然信任人,信任那些扛着水桶走进厨房的送水工。我充满疑虑地饮水,但不会怀疑他们。这就是荒诞,一方面,文明摧毁了水的起源,而另一方面,文明对“上善若水”的领悟已经根深蒂固地创造了可以像太初之水那样信任的人。“上善若水”已经不善,这是“上善若人”的时代,如果人也不能信任,不能信任普遍之善、无意识之善这种“水”的存在,那就是末日。这种信任有点狭隘逼仄,无可奈何,也是一赌。
  
  人今天比历史上任何时代都更孤独,如果天已经不可信任,那么天人合一就失去了基础。天助我也的信任已经动摇,人只有自己信任自己。我们时代文明最深刻的悖论是,我们怀疑食材,但信任厨师;我们怀疑水,但信任送水之人。正是这种越来越脆弱的信任维系着文明的运转。
  
  无论如何,最后的获救之道,只能寄望于送水者们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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