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张修东
遥远,是相对于走过的时空说的;临近,是相对于眼下的现实说的。悠长历史长河,淘沙得金,但那些尘封的从业记忆,从容走过,让我不时打开闸门。譬如,那些留勤岁月。
上世纪80年代初加入煤矿那会,犹如一个懵懂的孩子,可以做叔辈的区队领导让我干啥就干啥,让轮休就轮休,从来没有质问的做法即便是白白眼球的勇气。至为关键的是,在一次次换上工装、戴上矿帽、穿上矿靴的循环往复中,开始有了稚嫩想法。有时,因为岗位安排、可以问班长一个为什么;因为计分分配、可以瞪眼和组长较劲;赶上心情不好,还跟值班区长顶撞两句……似乎,时间给了底气,实践给了成熟。幼稚的我以为,他们与留勤、与评比没多大关联。
世事发展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有些事儿,既没有商量的余地,也没有参与的机会。尤其是区队对于农历年节和假日的安排,也就是留勤。
节假日排班,留勤与不留勤,这种安排,只有区长一个人说了算,别人掺不得言。
每遇节假日,煤矿要压缩下井人员,并将每个区队的指标在生产会上予以公布、下达。区队得到“尚方宝剑”,别耽误事,别出漏子,别有上访,就算假日平稳,万事大吉了。
拿回指标,区长闷在办公室,一个人闷在排序。工龄、工作能力、态度、问题处置能力、家务事等等,都是考虑的因素。当然,好惹事、常戳事的“愣头青”,说话没准头、办事不利索的“二杆子”,戾气重、“小团伙”欺负人的“好孩子”……都无缘被“宠幸”,由此被撇出留勤人员名单。
我在掘进三区工作那几年,虽没有从事开耙斗机、做放炮员等特殊工种,但因为忠厚老实、工作认真、和好同事,经常被“留勤”。时间一久,留勤成了常态,忽而有一次没被留勤,反而会引起做矿工的父亲怀疑,说我工作是不是出了岔子,弄得我几次休班回家给父亲解释:是全矿基本都放假了,这才算冲出突围。
留勤,在领导眼里,是日常履职尽责的人的优厚待遇,同时也是一种双薪鼓励;在同事眼里,是平日为人处世的人最明显的体现,对其他人,也是一种嫉妒羡慕。以至于后来进了煤矿机关,每逢劳动节、国庆日、中秋节等节假日,还是自己留勤最多,值班时间最长,由此,对留勤情有独钟,怀念至深。从事办公室工作那会儿,留勤人员需要知道主要领导的活动区域和动态、各单位干部的值班情况以及期间可能发生的群访事件预测,于是担子更重了,压力更大了。一次,上级领导未事前通知,来矿突访,我一面搞接待,一面让同事联系领导,不一会矿领导就来到现场。打那,领导对我的信任度更高了,几乎,在办公室工作的七八年,留勤指标,当仁不让,非我莫属。
留勤,作为一个国家的记忆和煤矿的时代符号,渐行渐远。现在,煤矿职工的节假日实实在在,中秋团圆,国庆团聚,年节聚会,年休假期……成了一种福利,一种享受。在“键一按,就出炭”的智能化时代,每个假期一到,除去开泵抽水的、看护变电室的,几乎全矿放假,再也不用留勤了。
时光流转,退休在家的我,还是不自觉地想起当年的留勤,总觉得无悔无愧。不管干啥,尽了心,心安理得;履了责,心态坦然。这就是我当时的想法。
虽然,今生,不会再有留勤这样的事儿发生了,留勤岁月已经沉淀,但回首往事,也倍感自豪,更心旷神恬。终究,伴随着祖国蹄疾步稳的征程上,在煤矿半个世纪的发展史上,有我书写的那平凡而普通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