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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阿里木江 QhJiB%M
2017年03月08日08:26 来源：中国作家网 静川文字 8 v%o,"
站在阿里木江的墓前，几十年前的往事历历在目。我捧着伤感的雪莲，欲把雪山洁碧的灵魂送给你。还想对你述说点什么…… &^Q/,H~S
初到新疆的那一年，我才18岁。和许多外地人一样，在乌鲁木齐修路、盖楼，做小工。每天虽然很累，生活的也很安逸，何况，每月48元的工钱，我也算是很富足的人了。八十年代初，做小工能拿这些钱，也算是很可观的数目。那时候，在老家务农的人，年底不但拿不到一分钱，分口粮的时候，还要找个拉帐户，不然，一家人的口粮都扛不回家。 c\AfaK^KF
我们工程队，临时工百分之九十都是外地人。就我老哥是东北的，其他人，有来自山东、河南、四川、甘肃等地，都是农村的穷哥们。 ;u)I\3`* !
有个哥们，叫阿里木江，他是南疆哈什人，不太会说汉语。南疆汉族人几乎没有，不像北疆，维吾尔族娃娃从小就与汉族娃娃一起长大，日常相互语言交流，都会说仄音很重的汉语。 1bX<$>x9u
也许是缘于语言不通，阿里木江，很少与我们交谈。不过，这哥们干活实在，挖地基的时候，他的砍头曼（维语：镐头）举的很高，刨下去，感觉压茬，有劲。新疆的冬天也很冷，我感觉和东北差不多气温，他的羊皮挂子，像冒了烟的火堆，热气腾腾。 SO0PF|{\r
午休的时候，阿里木江坐在我的旁边。我看他总想和我说点什么，也许是他意识到我们的语言障碍，他低头嚼着他手中的馕饼。到了晚上，我和阿里木江都住在一个工棚，我们俩的铺是挨着的，他喜欢吸烟。新疆人也挺乖的，别的地方人吸烟卷的是黄烟的干叶子，新疆人不是，他们把黄烟的梗子粉碎成末，取名叫莫合烟。这种烟都用报纸卷，说用别的纸卷的不香。阿里木江，就喜这“报纸王”。晚上没事，一根接一根，呛得我直咳嗽。人都有嗜好，我的嗜好更糟糕，晚上喜欢看书，喜欢胡写八写。他也翻来覆去，和我一样，睡不着。 ;uP :"k
我估计是我影响他的休息，见他总是陪我熬夜，心里有些不安。我示意他睡觉，他摆摆手，然后递给我一根“报纸王”，意思想让我试试，我笑着接过他卷好的烟，叼在嘴边，他用火材帮我点着。我只敢过堂烟，不敢深吸，那也咳嗽不止……从那天起，我也学会了吸烟，直到前些年，我得了慢性咽喉炎，强行戒了。 20Wg=p9L
那天晚上，他陪我坐到半夜2点（新疆时间）多。快过年了，心里有点想家，就写了篇《乡愁》，我那会写东西瞎嘚瑟，落款总习惯用拼音名字：yujianglong。 sd|).;s}
于—江—龙。他用仄声的托腔音，读出我的名字。 r* Ca}Z
你认识汉语拼音？我喜出望外，兴奋急了。他虽然没有听懂我的疑问，但他明白我的意思，冲我点点头。 +QJ#2~pE
从那天起，我和阿里木江就用笔和纸，用汉语拼音彼此沟通，时间久了，我也学会不少日常生活中的维语。 eehb1L2(b
时间过得好快，转眼间冬季树上披的雪衣和房屋上的雪盔，都渐渐脱掉它们的冬装。工地的地基也开始下石头了。那天上午刚刚发完薪水，阿里木江就拉我去红山嘴子对面的西大桥边，在一个市集里，他请我吃的新疆烤肉…… 5$C-9
这哥们挺聪明的，和我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已经学会了很多常用的汉语，我也学会不少，比如“亚克西”等……相互打招呼的话。 T 9 [Q
一日，阿里木江收到一封来自南疆的信笺，信封里装有一张维吾尔女孩美丽的照片。哥们，家里来信了？ B tcy)LRk
噢——是古丽来的。他把“古兰经”一样的蝌蚪文给我看，我摇摇头对他说，信就免了，我瞧瞧这丫头……维语对我一直就是天书。我接过照片，嗯，长的好看，像电影《冰山上的来客》里的真古兰丹姆。你女朋友？我问阿里木江，把照片还给他。他叹了口气，说，要不是她阿爸反对我们的婚事，我与古丽三年前就结婚了……阿里木江说的伤情，我也没再问他什么。他看完信对我说，晚上请我到穆斯林清真馆喝酒。我说“亚克西”。拍下他的肩膀，一起离开工地。 A~ 70
那个穆斯林清真馆，离我们工地很近，小店不大，挺干净。老板夫妇也是维吾尔族人，一见我和阿里木江来了，老远就招呼，买哥来（维语：招呼人的意思）朋友，里面请。我和阿里木江，每次都坐在门口的北角，靠火墙近，暖和。老板娘过来一边擦着桌子一边问，来点什么？我说今天我作东，别老是你你请我……我顺手接过老板娘手里的菜单，递给阿里木江，让他点菜。我说我到对面烤羊肉。我刚要起身，老板一把将我摁住，唉——朋友，到我的店里吃饭，不用您跑跑出出的……老板一口老新疆的味道，听了亲切。朋友，你想要什么吃的，说一声不就完了吗！ -n V9:opD
我还是觉得不好意思，笑着对老板说，麻烦您帮烤五十串羊肉吧。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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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唉——不要这么说嘛，大家都是朋友。我觉得新疆人，不仅热情，还很实在。 E~"y$Fqe
那天晚上，我和阿里木江喝到深夜，可他一直没有多说几句话，他的眼窝深陷，双眸盯着墙上挂的冬不拉。我看他发愣，举起酒杯和他碰了一杯。哥们，想家了？我感觉阿里木江的心情不好，于是又举起杯子，来来来，喝酒……要不就弹一首曲子听听。 W7nw6;7=
老板，把你的琴拿下来，借我解解闷。阿里木江也许是为了尊重我，没有用维语和老板对话。 ZPYS$Ydy
古丽（古丽：维吾尔姑娘婚前的通称），把你的冬不拉给那俩位朋友拨拉一曲。老板娘叫着她的女儿。 9x =Y^',5
古丽从白灰墙上，很小心地摘下冬不拉递给阿里木江。他熟练地调调琴玄，然后就轻轻奏起，西北古老的民歌…… 6T`i/".
半年后,工地的施工已接近尾声。阿里木江对我说，他发完薪水就回南疆，把他赚来的钱，交给他爱人的阿爸。 b OY |H~
那天下午，我和阿里木江一起清理楼外的地下管道，为了早点干完，中午别人都休息了，只有我们俩依然在沟下加班。 d7b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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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新疆，白天像火炉一样，热的满身淌汗。我对阿里木江说，歇一会儿吧，吸根“报纸王”。我们俩个都倚在土沟的沙壁上卷烟，突然“哐当”一声，我们俩都听到汽车打开铁箱的声音，紧接着“哗啦”一下有好多石头从沟上滚了下来……不好——随着阿里木江的喊声，我的全身被他的身体压在了底下…… i=2N ;sAl
不好了，沟道里有人被砸了…… P5 yw hw-
快下去看看！ 3(80:@|
中午怎么还会有人在底下呢？！ e$ rZ 5X
可能是小于和阿里木江在加班呢。 b d!Y\OD
听到小河南和四川铁子的叫喊声，我吃力地扭过半个身子，一种湿呼呼的东西流了我满脸，血——！！！ },-H"Qs
阿里木江！阿里木江！……我抱着阿里木江流着鲜血的身子，喊着他的名字，可是他一声也没吭…… Pe3o;m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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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昨，站在新疆维族哥们的坟前，几十年前的往事让我心痛……我捧着伤感的雪莲花，又来看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