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12-26 11:20:19

一封用旅途写就的情书时间:2014-07-24 作者:未详 点击:141次   初春的赛哥维亚,傍晚温度骤然降低,白雪公主的城堡和罗马人的高架引水渠都没有办法保住薄薄春阳的温度。主路上所有的餐厅都已经客满,多数是成群或者成双的客人,他们愉快地在户外的餐桌边喝着酒,聊着天。
  
  这永远是一个人旅行的最大坏处。街边的超市里能看到一些旅行者在购买熟食和饮料,那多半是像我一样独自旅行的人。
  
  我折入小巷里,斜坡的尽头是个小小的餐厅,餐厅门口有个已经满头白发的侍者,他笑容满面地把我迎了进去。
  
  餐厅很小,只能坐下6至8个人。我是店里唯一的外国人。我拿着满是西班牙语的菜单,不知道如何点菜。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12-26 11:20:32

一直站在门外揽客的老头子进来了,我才看清他的模样:西装笔挺,已经开始谢顶的白发被梳理得整整齐齐,有种老派绅士的风度。他递给我一份英语菜单,温暖地一笑,对我说:“Hola(西班牙语,你好)。”
  
  “我想坐8点钟那班75路公车到火车站回马德里,请问是在这个广场上坐吗?”点完了菜,我又向这个面目慈祥的老绅士求助。
  
  我在他面前摊开地图,在用一点点英语、一点点西班牙语,以及大量肢体语言解释之后,他给我画出了车站的位置,然后又着急地用手比画了半天,我依然不懂。他迅速地跑回柜台里拿了张餐巾纸,用圆珠笔在上面画了辆小汽车,指指自己,指指我,做了个开车的动作,又指向了门外的远方——我真不愿意自作多情地认为这个陌生的餐厅老板或老侍者会送我去火车站,但他又是什么意思呢?我迷糊着点了点头,只想自己点的菜赶紧上来。
  
  老头子认真地把手腕伸到我面前,指了指表上的时针和分针,指了指我,再做了开车的手势,又站到门外去了。嗯,他的意思是19:45的时候会来接我。
  
  到19:40了,我张望了一下,门外没有他的身影,也许是我误会了,买单走人——还要找路呢,我可不想误了公车。
  
  游人稀少的广场上只有零星的灯光,风从雪山那边吹过来。8点已过,该来的班车还没有来。候车亭里只有我一个人,刚才在户外吃饭的游客也散得差不多了。我拉紧衣领,哆嗦着跺脚。
  
  这时,一辆白色的吉普车停在我面前,司机伸长手臂打开靠我这边的车门,兴奋地挥手示意我上车。这个老头子竟然一路追到了车站。陌生人、黑夜、安全……很多词语在我脑海中跳跃,然而看着夜色里白发底下那张恳切的脸,让人不忍拒绝。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12-26 11:20:55

 老头子快活极了,一边按着车里的电台寻找我可能会喜欢的音乐,一边观察我脸上的反应。“迪斯科,年轻人,跳舞?”他终于选了一个最吵闹的音乐,冲我快乐地扭扭身子。窗外的景色荒凉无比,没有车,也没有人。我心里有点不安,也有点手足无措。
  
  “这不是我来的时候的那条路。”我抗议说。
  
  “是啊,你来的那个是老火车站,你坐了两个小时才到,不是吗?有新的火车站,是高速火车,25分钟就到,你回到家不会那么累。”
  
  我没有理他,心里在想那个关于“新火车站”的说法到底有多大可能——在这样小的一个城市里,会有两个火车站?他拍拍我的胳膊,问:“OK吗?”我躲闪了一下,心里想着无数令人不安的可能,脸上却还是对他笑了笑。
  
  老头子见我笑,开心得连连拍了好几下方向盘。他拍拍我的脑袋,急促地跟我说了一大堆夹杂着英语单词的西班牙语,大意是他认为我是韩国人,而他的初恋女友就是韩国姑娘,他对她念念不忘,以至于——“瞧,起亚车。”他快活地拍拍方向盘上的汽车Logo。窗外还是不像要到火车站的样子。“我是中国人。”我略带粗暴地打断了他的甜蜜回忆。
  
  “东方人,都差不多。韩国,中国。”这听起来完全像一个传说中“东方女性爱好者”的那种西方人的论调:“只要遇到那种眼皮上长了蒙古褶的女人,我每5分钟就要坠入一次爱河。”
  
  或者,我应该找个什么借口提前下车,然后打个出租车更安全一点?正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汽车往右一拐,一个光亮的大钟让我安了心,火车站到了。他开门把我放下,又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让人不明白的话。我把一路飞在车窗外的魂魄收了回来,客气地谢了他两句,转身就跑进了火车站。
  
  果然是个崭新的火车站,在这件事情上,他没有骗我。火车站很大,我盲目地四处跑动着,找不到售票的窗口。正跑得一头汗,胳膊又让人抓住,一回头,气喘吁吁的老头往我手里塞了一张火车票,然后拉上我就跑。他一路把我拉到检票口,检票口已经快要关闭了。他一边向检票的工作人员快速地解释着什么,一边把票塞到检票人的手里,嘴上不停地用英语说“快、快”。
  
  我踉跄了几步,站稳了回头,看到他在检票口外远远地冲我挥着手,快乐得像完成了任务。他的白头发在奔跑中被风吹得乱七八糟,脖子上的围巾也散开了。
  
  “钱,给你钱!”我掏出火车票钱跑出去要还给他,他又使劲地把我连人带钱推进了检票口,这回他连自己都塞进来了。他回头跟检票员急促地解释了几句,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晃了几下,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我紧紧地拥抱了这个善良的老头子,感受到了他的体温。
  
  列车开动了,我从车窗里再看他一眼,看见他笑容灿烂,且老泪纵横。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12-26 11:21:16

寻物时间:2014-07-24 作者:未详 点击:96次   那天的事我记得很清楚。我当时中学二年级。
  
  从学校回来时,坐在餐桌旁的妈妈正在哭泣。
  
  “老太太已经不行了。”妈妈一边哭泣,一边对木然站立着的我说道。老太太指的是妈妈的妈妈。
  
  从见到妈妈哭泣的第二天开始,我每天前往医院。外婆一个人躺在床上。她有时看电视,有时和邻床的人闲聊。
  
  “哎,羊子,我想找本书。”有一次,外婆这样说道。
  
  “行啊,什么书?我去买。”
  
  “楼下的小书店可没有,我猜得去大书店才行。”
  
  “明白了,明天下课后我去看看,书的名字是什么?”
  
  外婆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从摆在床侧的桌子抽屉里拿出纸和笔,戴上眼镜,在上面写了些字。我看着她递过来的便条,那上面潦草地写着我没听说过的书名和作者名。
  
  “出版社是哪一家?”
  
  “这个嘛,你问书店的人就知道了。”
  
  “好的,我找找看。”
  
  第二天,我带着便条去了一家大型书店。当时还没有电脑这玩意儿,店员哗啦哗啦地翻阅着厚厚的本子帮我查询。
  
  “这个书名对吗?”店员困惑地问我。
  
  “我想是对的。”
  
  “作者名也没错?没瞧见有相应的作品啊。”
  
  我点头致谢,离开了书店。
  
  “外婆,没有啊。”
  
  我从书店径直去了医院,如此一说,外婆明显地露出了沮丧的神情。
  
  “店里的人说,是不是把书名或是作者弄错了?”
  
  “没有错。”外婆坚决地说道,“我怎么可能弄错呢?”
  
  “要这样的话,那就没有了。”
  
  “你的找法太嫩了。”外婆注视着我的胸口,闹别扭般地说道,“反正,你肯定就去了一家,人家说没有,你就垂头丧气地回来了。店员大概也是和你一样的年轻姑娘吧。如果是更有办法的店员,肯定会这里那里询问一番,坚持不懈地帮忙查找的。”
  
  然后,她倏然别过头,就那样打起鼾,睡了过去。
  
  从那天开始,我在去医院之前都会巡游一番书店。然而,无论是哪一家,都没有外婆要找的书。
  
  “要是你找不到那本书,我可是死不了啊。”一次,外婆这样说道。
  
  “说什么死不死的,别说那样的话啦,不吉利。”
  
  我一边说,一边吃了一惊。要是我找不到这本书,外婆当真能够多活一阵子吗?
  
  “如果我在你找到书之前死了的话,会变成幽灵跑出来哦。”外婆仿佛看出了我的想法,一脸认真地说道。
  
  “可真的没有呢,我连新宿都去了,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书啊?”
  
  “最近的书店哪,真是不顶事。书一旦有了年头,不管是好书还是不怎么样的书,立刻就被扔到角落里去了。”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12-26 11:21:47

 今后会怎样呢?书能被找到吗?外婆会死掉吗?我统统一无所知。毕竟那时我只有十四岁。
  
  没等到圣诞,外婆就被转到了单人病房,点滴的数量增多,并戴上了氧气面罩。即便如此,我还是不能相信外婆即将死去。
  
  那一年的圣诞节生冷生冷的。而那本书,我仍然没能找到。我想,要是能把它当作圣诞礼物送给外婆就好了,于是便前往更远的书店巡游。在其中的一家店,年迈的店主告诉我,这书大约已经绝版了。那人还告诉我,这是一位活跃于昭和早期的画家写下的散文集。因此,我连以前从没进去过的旧书店也开始涉足,却仍然没有找到。
  
  寒假开始后,我一大早去了医院。作为没能找到的书的替代,我带了一个黑色的熊布偶。
  
  “外婆,对不起,我眼下在旧书店找书。作为替代,给你这个。”
  
  外婆伸出消瘦的手臂,解开礼物的包装,又用一只手拉开氧气面罩,大咧咧地说:“你真是个孩子啊,给我个布偶有什么用嘛。”
  
  这实在让人不快,我仗着是在单人病房而大声嚷嚷起来。
  
  “外婆,你太任性了!你就不能说句谢谢吗?我可是每天都往书店跑。就连旧书店,尽管挺难进,我还是鼓足勇气进去……”
  
  外婆眨巴着眼睛看了我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
  
  “你也是该说就说呢。不知怎么搞的,现在每个人都温柔得不行,让我感到有些怪异呢。美穗子也是,从前我说点什么,她就横眉竖眼地回嘴,如今却变得特别乖巧。”
  
  美穗子指的是我妈妈。外婆把移开的氧气面罩顶在下巴上,看向窗外,用轻微的声音说:“我就快去了。这没什么。活了这么久,已经够了。可我不甘心的是,每个人,美穗子也好、菜穗子也好、沙知穗也好,如同变了个人似的温柔地待我。我说啊,要是互咬,人到了最后一天也互咬好了;如果有不能原谅的地方,那么到最后也不该原谅,这才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吧。不管对方是要死掉还是什么的,不痛快的事情就说不痛快好了。”
  
  外婆说完这番话,把氧气面罩放到嘴巴上,让熊布偶躺在自己旁边,闭上了眼睛。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12-26 11:22:12

 外婆在第二年死了。从圣诞节起一直睡在外婆旁边的熊布偶被放入了她的棺材。
  
  守灵的夜晚也罢,追悼会那一天也罢,我都没有哭。我不是坚强,只是不相信外婆死了的事实。因为我还没找到那本书呢,因为外婆说过,只要我没找着,她就死不了。
  
  于是,在那之后,我继续找那本书。在一直没找到书的情况下,我升上了初三。
  
  那是一个春天的夜晚,从我房间的窗户仅仅能够瞥见一点儿路旁种植的樱花,在街灯的照耀下,花瓣是凝滞不动的白。我做厌了备考温习题,半看不看地眺望着樱花,这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我一惊,转过头去,只见外婆站在那儿,我吓得惊叫了一声“咿呀”。
  
  “咿呀什么,真是的。书怎么样了?”外婆以一如既往的口吻说道,“我说过的吧,你要是找不到,我就变成幽灵来找你。”
  
  我摇头。外婆叹息一声,坐在我的床上久久地凝视着窗外。我追寻她的视线,发现那是街灯照耀下的樱花。
  
  “外婆,那个……死可怕吗?”我下定决心问道。
  
  外婆看向我,“可怕吗?”她挺起了胸膛,“死本身没什么可怕,可怕的是想象死亡一事。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样,比起发生的事,想象要可怕好些倍。”
  
  外婆的突然访问一直持续到我升高三的时候。高中的三年确实发生了很多事:喜欢上了同班同学,告白,开始交往,初吻,一个月后被甩;交了一个名叫龟山宽子的朋友(龟山宽子时常帮我找书);成为应考生,必须决定升学与否。
  
  还有一件对我来说最大的事,爸妈离婚了。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12-26 11:22:25

  高三的暑假,我和妈妈迁进此前一直居住的家附近的公寓,爸爸则搬到了市中心。
  
  在那发生了各种各样事情的三年里,我一直回想外婆的话:不管什么时候,比起发生的事,想象更为可怕。
  
  夏天过去,染上应考色彩的下半学期开始了,缓缓进入秋天的过程中,我拼命追赶着自己的每一天,几乎把那本书的事给忘了。
  
  深夜,我在房间里温习功课,忽然想到,外婆好一阵子没有出现过了。
  
  我想,说不定外婆的幽灵其实是我没能找到书的罪恶感所造出的幻象。我又想,或是不觉中我变成了大人,只能看到眼睛所能捕捉到的东西。
  
  新的一年又来了,那年的冬末,我考上了心仪的大学。外婆仍然没有出现,我也没再找书,妈妈和我都开始习惯只有两个人的生活。对外婆的记忆在时间中慢慢地沉淀下去。
  
  在大学三年级的时候,我为了找讲座的教材而走进大学旁的书店,并感到有谁在轻声呼唤我的名字。我停下脚步,转过头去。这时,一本平放着的书的封面跃入眼帘。那上面印的书名和作者名,正是我曾经不断寻找的。
  
  外婆写在便条上的字与那个书名在脑海中完全重叠的时候,我不禁叫出了声。
  
  “梦幻的散文终于重印”,书腰上写着这句话。我看向版权页,上面记载着母本的第一版是在昭和二十五年出版的。
  
  “就是这本。”
  
  大学毕业后,我在市中心的小书店找到一份工作,最初的薪水和打零工挣的差不多。在书店工作的,同学们中就只有我一个。可我还是下定了决心,要在书店工作。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12-26 11:22:45

 我很快将满三十岁。我所工作的书店历经了几次低落,勉强维持着营业。我成了客服主任,为来店里找书的顾客寻找其目标书籍——调货、查询、寻找相关的书。
  
  清楚地记得书名、作者名和出版社而来书店的人很少。“我想要登有大量婚礼献词的交际用语书”,这算是好的,什么“其中有狗出现,最后是大家抱在一起哭的小说”,或是“我在找一本从前读过的绘本,其中有把雨和雪缝进连衣裙里的画面”,不时还有这样的要求:“我在女儿十二岁的时候和她分开了,想给如今二十岁的女儿送本书,希望帮我选一下。”每到这时,我便驱动电脑和人脉,找出他们寻觅的书籍。
  
  外婆为什么寻找那本书,我认为自己懂了。大学时代,在重印的版本到手之后,我每晚都读那本书。
  
  书中有一篇名为《简餐小店的女孩》的简短散文,似乎是太平洋战争开始之前许久的故事。作者的宿舍旁边,有一家极为寻常的简餐小店,这家店的东西难吃得让人惊讶。尽管难吃,可因为店主不到十八岁的女儿不时在店里帮忙。为了见到这个女孩,作者便总去这家简餐小店。
  
  文章中描述了女孩桃色的面颊,总是水灵灵的浅茶色的眸子,宛如在抱怨什么似的总是撅着的嘴,头发稀疏,因而如电线般细的麻花辫子,她在空闲时无心哼哼的细微歌声,她与店主夫妇之间毫不造作的应对,都让人印象深刻。
  
  这篇文章,让我望见了清晰的画面。由此,我记了起来,这个简餐小店的女孩一定是外婆。在外婆父亲亡故于战争之前,她的双亲好像正是在经营简餐小店。战后,外婆嫁到一位警官的家中,外婆的母亲便关了简餐小店,在自己家里教人缝纫。我曾经听说过这些。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12-26 11:23:09

 我不知道,外婆有没有读过这本昭和二十五年出版的散文集,或许她是在读了之后意识到写的是自己,又或者,是从别人那里听说了这事也说不定。无论如何,躺在医院的床上,外婆一定是想要目睹如绘画般被截取下来的年轻时代的自己,那是作者用文字所截取的永远定格的家人与十来岁的自己。
  
  在大学旁边的书店,我买了三本那书。一本供在妈妈家的佛龛上,一本放在书架上,一本总是打开摆在桌上。我想,若是有天国,外婆会在天国里;若是没有,她一定会在看得见樱花的我的床前坐下,反复翻阅她长久等待的书吧。
  
  仍然有许多事发生。有悲伤的,也有愉快的。让人无法承受的痛苦的事情也时而发生。每到这时,我必定会想起外婆的话:比起发生的事,考虑事情才更可怕。于是,我尽量不去思考,而是把眼前的问题一个个解决掉。这样一来,事情便在不觉中完结。过去,沉淀于记忆的底部。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12-26 11:23:18

  现在,我住在市中心的公寓,早上八点半离开家,用三十分钟抵达工作地点,然后从询问清单的顶部开始,依次拨打电话。在我忙碌的过程中,十点到了。卷帘门自动开启,顾客陆陆续续走入店内。
  
  穿着水手服的小女孩以忐忑的心情在书架之间移动的情景映入我的眼帘。那孩子的目光不断在手中的纸片和书架间来回。我站起身,缓缓走近她。
  
  “你在找什么呢?我们一起找吧。”女孩子松了一口气,畏畏缩缩地把纸片递过来。是我没听过的书名和作者名,出版社也没有写。
  
  “没事的,一定能找到。我查一下,你稍等片刻哦。”我说着,把纸片拿在手中走向柜台。
  
  “一定能找到,一定能送交那孩子,你会暗地里帮我,对吧。”在柜台的椅子上坐下时,我总是悄悄地对外婆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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