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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康熙大帝●第三卷 玉宇呈祥
彭娇妍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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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楼 发表于: 2009-10-05  
四十 瞌睡虫闭目装瞌睡 香莲苦伴酒哭香莲 W ", yq|  
  第二天,康熙微服出行,和穆子煦各骑了一匹马,一前一后出了东华门。康熙在马上回身笑着问:“穆子煦,你跟了朕有十几年了吧?” Xl:.`{5L  
  穆子煦在马上欠身:“回主子的话,奴才是康熙六年随着虎臣兄从龙的。” h>F"GR?U_(  
  “嗯,不容易呀,多少生死关头咱们都闯过来了。听说你和小魏子结了亲家?小魏子折子里都说了,你倒闷葫芦似的,怎么,怕朕吃你的喜酒吗?” q4v:s   
  “哟,瞧主子爷说的,奴才哪敢指望有那么大的脸面?再说儿女们的私事,也不敢惊动主子爷。” izzX$O[=:  
  “不不不,你、小魏子还有狼瞫、武丹这几个不同别人。你们是跟着朕过关斩将‘锤炼’出来的人。不管大事小事,就是笑话儿,说给朕听,叫主子笑笑,也是你们的忠心。嗯——朕想调你去当两江布政使,兼管江宁织造,你看如何?” l6zYiM  
  穆子煦知道,两江布政使虽然不是很大的官,但上马管军、下马管民,职权很重。江宁织造虽是内务府管辖,却直接与皇帝打交道。他早听到消息了,说皇上将要派他去做布政使,可是,他却没想到今天在这种场合听康熙亲口说出来。穆子煦感到有点意外,“咝,咝,奴才是皇上调理出来的人,办什么差都由皇上指派。只是……奴才从一愣头青儿的马贼出身,自从跟了皇上,也不过是出把子傻力气,从来还没自个儿办过差,恐怕办砸了有负皇上重托。” 1Tr%lO5?6  
  “哈哈哈,你这人比起魏东亭,谨慎有余,进取不足。魏东亭朕还嫌他过于老成小心呢!放心地去,也放心地干!凡事朕给你做主。去了以后和小魏子一样发给你一品俸禄。有事多和魏东亭商议,虽然离朕远了,可是仍旧是朕在调理你嘛!” 4'TssRot@h  
  “是,皇上既然这样说了,奴才遵旨就是。” ICiGZ'k  
  户部衙门设在铁狮子胡同北丁字口,门口排了一长溜儿官轿,都是各省藩司衙门来京回事的、提取库银的。君臣二人在丁字口下马,穆子煦瞧着堂口人来人往很乱,便笑道:“主子,到跟前,肯定有人能认出来,还是不招惹他们为好。奴才这里很熟,咱们从侧门进去。飞扬古要来,必定在后边和他们打饷银官司——咱们到那去一找一个准儿!”康熙含笑点了点头,于是俩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O5427Im  
  衙门很深,穆子煦带着康熙七折八拐,躲着人走,来到最北边一溜房子跟前。一个戈什哈见来了人,连忙迎了出来,一看是穆子煦,阴沉的脸上马上露出了笑容:“哟,是穆军门!小的好久没请安了——快请进!” -@ra~li,yQ  
  “几个司官都在吗?” [8Fn0A  
  “六个司官,昨儿一个出差,余下五个正在给飞军门回事儿。您稍候,小的去通禀一下。” ?aI. Z+#  
  穆子煦回头看了看,见康熙摇头,便笑道:“用不着你来献勤儿,我和老飞什么交情?一通报倒生分了!”说着便和康熙进去了,便听里面有人说话。康熙凑近了窗户,隔着窗棂往里看时,见四五个衣冠楚楚的主事背对窗户,正在给飞扬古汇报各地军屯情形,再看飞扬古时,只见他穿着绦红实地纱袍,懒懒散散地半躺在安乐椅上,面孔正对着康熙,三十二三岁的人,一脸老气横秋疲惫不堪之色,闭着眼睛似睡不睡地“嗯”着。康熙想起人家说飞扬古是个“瞌睡虫”,此刻,见他这副模样,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M:dH>  
  看里面的情形,大概是几个户部主事,在向飞扬古报告什么事,只听一位司官说:“飞军门,各地军垦、军屯的情景,很不一致,这两年减产又多,户部已是很困难了。如果军门还要责怪户部不照应您,那可就太委屈卑职们了……” N<b~,[yCd>  
  飞扬古眼也不睁地应了一声“嗯”。 &8I }q]'k  
  “军门,是不是把各省屯垦的数目,和上缴军粮的数目,也给您报告一下,这样军门心中就有数了。” O`5hj q#  
  “嗯,说吧。” p[ &b@U#  
  “其实,这些数目,今年的邪报上已经都发表过了。” oJQ \?~  
  飞扬古还是不睁眼,仍然只答应了一声“嗯”。 'S|7<<>4k  
  康熙不由得偷偷地笑了一下。他看明白了,那户部司官分明是不想再说了,可是飞扬古半睡半醒地只管“嗯、嗯”地答应,闹得那司官没办法。话出口了,又不能不说下去,只好耐着性子,看了这满脸睡意的一品大员,一等侍卫和统兵大帅,把各地屯军、屯粮的情形,一笔一笔地报来。 WrS>^\:  
  等他说完,飞扬古却突然坐直了身子,脸上睡意全消,显得神情焕发,他冷冷一笑说道: q\-P/aN_  
  “诸位,你们少在我这儿打马虎眼。告诉你们,台湾已经收复,西北即将用兵。不管皇上派谁为将,仗怎么打法,但我古北口之兵,是朝廷必然要用的。你们用不着和我兜圈子!”说着便把全国十八个行省屯田数目,一口气地说出来,“哼哼,你们刚才报的数目中,少了四千八百七十四万一千五百二十一亩!而我古北口的屯田数目,你却有意多报了一千四百一十一亩。照你们这样办差,要去前线带兵,当兵的非哗变不可!” ^$X|Lq  
  飞扬古不慌不忙,不气不恼,却把全国的屯田数目,报得如此详尽,大到千万、百万,小到一亩二亩,有整有零,一字不差。康熙在外边听得又惊又喜,再看那几个户部司官时,一个个满头大汗,吭吭哧哧的一句话也回答不出来了。 {u+=K-Bj  
  康熙兴奋地拉穆子煦回头就走,穆子煦愣了:“哎,主子爷不是要来见飞扬古的吗?” [ . }Uzx  
  “哎——还见什么,这不比当面谈更好吗?嗯,飞扬古这奴才,行!” ?C- ju8]|  
  却说李光地急不可耐地想进上书房,绞尽了脑汁,操碎了心,可是,他邀功心切,却办了几件很不该办的事,头一件,是母亲死了隐丧不报,使自己的“道学先生”的假面具,暴露无遗。第二件是与高士奇联名上折,保下了张伯年,重新挑起搁置了两年的南京科举舞弊案。他本来是想借此打倒明珠的,不料,张伯年的供词,却把葛礼、索额图都牵连了进去,这么一来,把自己的老师索额图也得罪了。 U1(cBY  
  李光地太自信了,他以为明珠一扳即倒,却不知,明珠在朝廷各都院和内务府里,都安插了密探,消息灵通着呢。李光地弹劾明珠的奏折尚未写好,明珠就率先发难了。 v!$:t<-5N  
  在京官之中,如果某人受到皇恩,升了官、晋了职,贺喜送礼、请客、吃饭,都是常事。这回,李光地因力主出兵台湾,立了大功,晋升为文渊阁大学士,明珠就借了这个机会,撺掇京官们闹着要李光地请客。李光地当然不好拒绝,便在家里大摆宴席,把明珠、高士奇、索额图以及各部尚书、司官全都请来。这些官员们的轿子,把一条胡同全都塞满了。大厅里更是张灯结彩,布置一新,真个是宴席丰盛,灯红酒绿。 j^WYM r,  
  酒过五巡,明珠突然笑着说话了:“光地兄此次力排众议,坚决主战,果然是见高识远,不同寻常。难得圣上如此器重如此恩赏,真是可喜可贺呀。要说嘛,这席酒应该咱们大伙请光地兄才对,今天反倒来讨扰了。只是,咱们这一大帮人在这儿吃闷酒,也大乏味了吧,光地兄,把府上的戏班子叫出来唱一出如何?” j+rY  
  李光地前后照应客人,正忙得不可开交,一听明珠这活,赶快申明:“哎呀呀,明相取笑了,小弟一介书生,只知读书,别无他顾,既养不起戏班子,也嫌他们闹哄得慌,今儿个倒多有得罪了。” "l hj1zZ  
  “哎——这有什么。来人哪,传我的话,叫我府上的管家去请一班唱曲的来,告诉他不要人太多,要好的。” |o+*Iy)  
  明珠府的管家去了不大会儿,便领了一个中年妇女和两个孩子进来。那妇女抱了面琵琶,低着头走进客厅,向上面轻施一礼,便坐下来,轻轻地调好了弦,唱出四句开场诗来: b 0qA  
  河光清浅月黄昏,琥珀彩润酒满樽。 zXU g(xu  
  宛转柔情人将醉,这般时节最销魂。 @vB-.XU  
  琴音清脆,歌喉宛转,立刻博得满堂喝彩。高士奇大声叫好,索额图鼓掌大笑,明珠从怀中掏出来一个赤金的戒指,“叭”的扔了下去:“唱得好,这个赏你,给我好好唱,待会儿李大人还有重赏呢。” jz]}%O  
  李大人?李大人早傻眼了。从这仨人一进门,李光地就认出来了,他们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当年在青楼妓院里相好的那位李秀芝。两个孩子,也正是她李秀芝为李光地生的两个儿子。此刻,听明珠这么一敲打,李光地只觉得头“轰”的一下,脸变得煞白,简直就要晕倒了! (>AQ\  
  明珠看也不看李光地,仍在催促着:“唱啊,唱下去!” Lz!JLiMEET  
  李秀芝起身谢了赏,命两个孩子,一个吹萧,一个击板,她自己手抱琵琶,边弹边唱,唱出了这么一个故事:昔年福建耿精忠叛乱之时,一个青楼妓女搭救了一位落难公子,帮助他躲过了兵灾。两人情投意合,心心相印,对天盟誓,永不分离。不料,战争一完,那位公子却一去不返,音信皆无。他们母子三人,历尽艰辛,方才来到京师,可是,孩子的父亲却不肯相认。她一直唱得珠泪滚滚,泣不成声,才突然停住了。哽咽着又吟出一首诗来: @|5B}%!  
  弹出哀弦放玉筝,停歌挥泪诉平生。 ioEjbqD<  
  谁怜薄命伤心语,似听花间莺啭鸣。 n/x((d%"E  
  大厅里欢歌笑语,交杯换盏的喧闹声,突然停止了。众人都被这妇女唱的悲惨故事和那似有所指的语言惊得彷徨四顾。不知所指。这里面,最聪明的是高士奇。他把李秀芝的词从头到尾连起来一想,再看看一旁呆若木鸡、面色苍白的李光地,马上就明白了,哦,原来如此啊!但他也知道,要当面点破,就得罪了李光地,便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一样,大声笑着称赞:“好好好,词编得好,唱得也好。可惜熊赐履老夫子没来,不然的话,把最后这首诗稍稍润色一下,拿到翰林院里,也能得个彩头。” /='Q-`?9  
  明珠既不理会高士奇的玩笑,更不看李光地的神色,却对李秀芝说:“这位女子,听你的唱词,好像有什么冤屈。本部堂职在中枢,你不要怕,如实讲出来,自有人为你做主。” 81C;D`!K  
  李秀芝偷眼看了一下李光地,吞吞吐吐地说:“奴家……不敢说。只求各位大人,为奴家做主,不要让那个狠心的人加害奴家的两个孩子!” "0,FB4L[U5  
  明珠阴森森地一笑:“哼,在坐的有三位上书房大臣,上头还有皇上,谁敢加害你们母子,他不想要脑袋了吗?”说着,明珠回头对李光地一笑:“光地兄,这母子三人,真可怜哪!你说,是吗?” c2Exga_  
  李光地猝不及防,被明珠这么一问,竟然无言可对,愣了好大一会,才强自镇定下来,苦笑着说:“啊?哦,是啊,是啊。唉,战乱之中,什么事儿都有,难免哪……” ) iZU\2L  
  明珠突然脸色一变,恶狠狠地说道:“光地兄所言,确是实情,但是天理不可泯灭,人情不能欺侮。我明珠既在中枢,对此等伤天害理之事,决不能置之不问!” q6ny2;/r  
  李光地强自镇静,随声附和着:“是啊,是啊,我们道学之中,最讲究的就是天理人情……” Zd88+GS,#  
  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索额图也看出门道来了,哦,原来今天明珠导演的是“包龙图和秦香莲”的故事。面前这母子三人,大概就是当年靳辅带进京来的李光地的小妾和儿子。唉,李光地呀李光地,你连个招呼都不给我打,就去和高士奇合伙搭救张伯年,闹得我在皇上面前,几乎下不来台。好嘛,这回让明珠把你给整住了吧。哼,那天,我是怎么叮嘱你的,明珠不好斗!你自作主张,自讨苦吃,让明珠抓住这个把柄,大做文章,先发制人,当着这么多京官的面,我看你怎么收场?可是,转念又一想,不行,这个亏,李光地吃不起啊。母亲病故,热丧期间就结交青楼妓女,已经可以让李光地这个道学先生身败名裂了。而且,李秀芝舍命相救在前,李光地忘恩负义于后,又狠心抛弃亲生骨肉,让他们流落江湖十几年,受尽了人间苦难,这三条罪加在一块,只要明珠一动本参劾,一百个李光地也得倒台。嗯,看来,明珠这一手下得可真够狠的。他把李秀芝母子悄不言声地藏了几年,为的就是今日向李光地发难,一下子就把李光地搞臭了。唉!不管怎么说,李光地总算我的学生,我不能让他栽倒在明珠手里,也不能让明珠太得意了。想到这儿,索额图出来说话了: 7XLqP  
  “光地,好歹我们有师生之谊,你听老夫一句话:如果真是你的夫人和孩子,你就认下来吧。” rxqSi0p  
  明珠见索额图出场了,知道再僵持下去,仇结得会更深,反正让李光地当众出丑,不敢再参他明珠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便要见好收场,于是不软不硬地又加上了一句: .6C6ZUB;  
  “哎——索相这话,才是金玉良言呢。光地兄,你好好想想。要认呢,咱们为你贺喜,祝贺你骨肉团圆;但你如果坚持不认的话,下官只好拜折奏明皇上了。我相信王士祯这位刑部尚书,是一定会把这挡子事搞清楚的。” J_fs}Y1q\  
  李光地的精神气被彻底打垮了。他只觉得天在旋地在转,眼前金星乱冒,双腿一软,颓然坐在椅子上,喃喃地说道:“认,认,我认了。兄弟当年确实和李秀芝有过一段交往,却不知她,她怀了身孕,更不知他们母子受了这么大的苦。我,我有罪。我是名教的罪人,也是朝廷的罪臣。请,请明相拜折弹劾吧!” Pd-LDs+Ga  
  “哎——光地,你怎么这样说话,老实告诉你,我明珠要想给你过不去,当初秀芝他们母子来京时,就弹劾你了。今天,我把他们母子给你送上门来,你不但要谢我,咱们还得算算这些年的伙食账呢!” BzS\p3&  
  高士奇早就知道,李光地瞧不起他,可总也找不着机会报复,这回,可逮住了,便走上前来拍着李光地的肩膀说:“光地兄,你不要这样灰头灰脸的,这样的风流韵事,我老高怎么就一次也碰不上呢。哎,可惜呀,可惜。瞧我的这位嫂夫人,要人品有人品,要模样有模样,当年舍生忘死地救你,后来,千里迢迢地来找你,还带了这么大的两位公子。这一下,你在一天之内,夫人。孩子什么都有了,贤妻、良母,忠孝节义齐集一堂,真是可喜又可贺。唉,老高呀老高,你怎么没这福气呢?” O=*,  
  高士奇又劝又打又讽刺又挖苦,这一通长篇大论,把李光地说得羞愧难当。高士奇见了,心中可解气啦,可表面上,却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大声喊道:“今日李大人荣升志禧,又全家团圆,双喜临门。来,咱们向李大人贺喜,干杯!” !XM<`H/  
  第二天一早,李光地便主动地写了因母丧申请丁忧的奏折,托高士奇转呈康熙皇帝。可是御批下来,却是要他在京守制,带丧办差。这“夺情”的圣旨,使李光地那已经死了的心,又泛出了一线生机。 uE<8L(*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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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康熙帝明察清积案 穆子煦私访下南京 "P(obk  
  康熙二十二年的中秋之夜,因为台湾大捷,办得比任何一年都热闹。康熙皇帝在畅春园大事铺张,赐宴群臣,连太皇太后都请来了。还叫了一班戏子来助兴。 FG{les+:  
  酒宴中间,康熙满面春风地端着一杯酒,径直来到陈梦雷坐的桌子旁,陈梦雷一见,连忙起身行礼,却被康熙拦住了:“哎——不要拘礼,大家都高兴嘛。梦雷,在三阿哥那里,你呆得惯吗?” QdQ1+*/+U  
  “啊,哦,回圣上,三阿哥勤奋好学,聪明上进,与臣相处得十分好。前几天,三阿哥又赐臣一座宅子……” N AY3.e  
  “哈哈哈,你们能处得来,朕就放心了。”康熙又转脸对同桌的官员们说:“今天,畅春园的酒宴上,只有陈梦雷是无官之人。当年他进京赶考,没进考场,朕就和他认识了。他是朕的布衣老友啊,来人,取笔墨来。” u?dPCgs;h  
  侍卫们连忙呈上笔墨纸砚,康熙拿起笔来,略一思索,挥笔疾书,写下一副对联:“松高枝叶茂,鹤老羽毛新。”写完,看了一下拿起来交给陈梦雷:“梦雷,这个赏你,你带回去挂在堂上。朕的字写得不好,可是这是寄托了朕的一片心意啊!” U 887@-!3  
  陈梦雷激动得涕泪纵横,跪下来叩头:“臣,谢恩!” 'xkl|P>=],  
  这些情景,在座的大臣们看了,也都十分激动。只有李光地,却觉得心里不知是酸、是苦、是甜、是辣。众人的议论,他听不见,台上演的什么戏,他也看不见;只是如痴如呆地坐在那里愣神儿。突然,内侍穆子煦悄悄地走了过来,附在李光地耳边说:“皇上有旨,在会芳亭召见大人。请吧!” >jIn&s!}  
  李光地突然一惊,连忙起身,整好衣冠,来到畅春园后园的会芳亭。说“亭”,其实是个六角的亭子模样的小宫殿。康熙坐在里间炕上。穆子煦进去回过之后,停了好大半天,才听康熙吩咐一声:“叫他进来。” _&S#;ni\c  
  李光地一看这个阵势慌了,连忙打下马蹄袖,报着职名进门行礼: FibZT1-k  
  “臣李光地叩见万岁!” Rky]F+J  
  “嗯,起来吧。朕问你,你和于成龙交情怎样?” V8B4e4F  
  “回圣上的话,于成龙从未与臣一起共过事。他是个清官,孤芳自赏,很难与他接触。所以臣与他没什么联系。” -6NoEmb)\'  
  “哦,大臣之间,不应结党拉派,读书人更应该心胸开阔。于成龙别的都好,只是心眼太小。比如靳辅他们,常年奔波在河工上,风风雨雨,容易吗?可于成龙却不能容他,动不动就上本参奏。他的奏折,又都是经你的手递上来的,这是怎么回事?” kln)7SzPuk  
  李光地心中一惊。靳辅把李秀芝母子带到北京,闹得他李光地丢尽了脸面,如今皇上这样问话,是什么意思呢?便试探着回答: Bh cp=#  
  “圣上,靳辅虽治河有功,但也有办事不周之处,而且与地方官之间常常闹得不可开交,颇犯清议。于成龙的本章是有道理的,臣不过按例进呈御览,并无私情。” ZnI15bsDx  
  “什么,清议?哼,在京的官员,饱食终日,不办实事,会念几首诗词,读了几本古书,便都拿来‘清议’一下,要叫他们下去办点实事,一个个都傻眼了。你要小心点,我听你这话音,怎么与索老三如出一辙。” id5`YA$  
  李光地机灵灵打个寒战:“臣乃皇上之臣,既不追随索老三,也不会去附和明珠。臣忠心事主,求圣上明鉴。” 457{9k  
  “嗯,你很会说话,朕喜欢你的,也就是你的才华、学识。再说,朕的师傅是伍次友,而他的父亲伍雅逊先生又曾经教过你,总算有点渊源。所以你的事,朕不能不多担待点,免不了也要护你一点。但朕要告诉你,你与伍先生相比,差得远了。你患得患失,热中功名。朕不让你进上书房,就是因为你气量太小,事事计较,冤冤必报,你知道吗?” 81s }4  
  李光地不能不承认,康熙说的全是肺腑之言。但他一向心胸高傲,觉得因为这点毛病,就不让他进上书房,心中又有点不服气: YT(Eh3ID  
  “圣上恕臣愚昧。臣不解圣意,请皇上明示。” v]F4o1ckk  
  “哦,你这个聪明人,还用得着朕多说吗?比如陈梦雷,你们本来是好友,如今却成了不能见面的仇人。你已经做到文渊阁大学士,一品大员了,他还是一个布衣书生。为什么你就容不下他呢?” t4v'X}7q]  
  李光地心想,这事三言两语说不清,与其拐弯抹角,不如直言:“皇上明鉴,陈梦雷大诈似直,实在是文人中的败类。” Q#SQ@oUzD  
  “哈哈哈,李光地呀,李光地,大诈似直也罢,大奸似忠也好,如今他在三阿哥府上教书,与世无争,你为什么不放过他。难道你的所作所为都是那么正直吗?难道你就没有一点虚伪欺诈之处吗?” $>O~7Nfst7  
  李光地抱着一线希望,咬牙坚持着:“臣从不欺人,更不敢欺主,圣上所言,臣担当不起。” !R\FCAW[x  
  康熙一阵冷笑:“哼哼,李光地,你不要以为朕身居九重,外边的事什么都不知道,其实,什么事都瞒不了朕!朕问你,你说没说过,‘皇上调陈梦雷去教三爷,是误用小人?’说没说过‘陈梦雷欺心狡诈,所以断后,我李光地从不欺心,所以子孙繁茂’?” 9.M'FCd~M  
  李光地脑袋轰的一下,这些话他确实说过,是和最要好的朋友说的私房话呀,皇上怎么知道了?想起明珠大闹府第的事,更是觉得后怕。他正要回奏,却听康熙又说:  w0=  
  “就拿这次你母亲病故的事儿来说吧,你上表请求丁忧,朕批了夺情,你也就不再吭声了。你想想,朝廷之中,哪一个大臣像你这样,父母死了,朝廷不准假,人家却一辞再辞,实在辞不掉,才奉旨夺情不归。而你呢,一夺就不走了,若不是贪恋职位,那母子之情,就这么好夺吗?刚才朕说了,朕喜爱你的才华学问,可你也别太自负了。论真说,朕的学问就当真不如你吗?难道朕以孝治天下,连母子之情也不懂,连古今通用的三年治丧的礼数都不懂了吗?” 23L>)Q  
  康熙这一连串的问话,使李光地汗流浃背,浑身颤栗,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康熙缓了一下口气又说:“你不要怕,朕知道,天地造化不会把全善之人降到世上,你也不能是全人。不过,你已经是文渊阁的大学士了,时时在朕的身边,参与国家大政,朕器重你,才要敲打你一下,要你清醒清醒,多干点实事,少惹些事非,朕也就放心了。你跪安吧!” O |P<s+  
  新任江南布政使兼江宁织造穆子煦,拜辞了皇上,风光排场地离京上任去了。康熙皇上的这一任命,既没与上书房大臣们透过风,更没经过部议,这一不同寻常的举动,引起了朝野上下一片猜测和议论。明珠和索额图两大党魁,更是惊魂不定。他们不明白,穆子煦是皇上的贴身侍卫,十几年来他时刻不离皇上左右,可是,今天康熙却突然对他委以重任,派往南京,这里面的真实意图是什么呢? G(#t,}S}@  
  出了京城,穆子煦一反往日那风风火火、霹雳闪电秉性,一路之上,信马由缰,游山玩水。碰上外任的故交老友,还停下来住上几天,好像是离开皇上之后,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终日警惕。明珠他们看了邸报,这才放下心来,哦——皇上此举,不过是奖赏他的忠心罢了。 C7NSmZ  
  可是,一进入江苏境内,穆子煦却突然一反常态,甩掉随从,单独行动了。他在驿站换马打尖,星夜兼程,马不停蹄地疾驰狂奔,不到两天功夫,就来到了南京城下,而且乘着夜色,悄悄地进了魏东亭的府邸。 z_ycH%p  
  魏东亭和穆子煦是八拜之交的兄弟,又是儿女亲家,当然用不着客套。魏东亭从穆子煦这诡秘、反常的行动中,已经猜出了他的来意,略一寒喧,便屏退了从人:“兄弟,你这唱的是哪一出戏呀,做了这么大的官,还这样冒冒失失,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就闯来了!” 0: hv6Ge^  
  “大哥,皇上定于明年四月南巡,知道南京情势纷杂,特命兄弟前来清道。喏,这是皇上给你的密旨。皇上说这件差事,由你主持,我来办理。” 0]c&K  
  魏东亭接过密旨,认真读了儿遍,凑着灯火烧了。转过脸来,对穆子煦说:“兄弟,皇上确实是英明睿智,虑事周详。我在南京时间长了,树大招风,你一来就好办多了,这可是天宇第一号的重要差使呀!” ll X `  
  “是,大哥,小弟知道,我听你的调遣就是。如果真的像传说那样,假朱三太子与葛礼总督联手,想趁主子南巡之机闹事,这案子可就大发了。好嘛,咱兄弟在南京又有大事可干了!” ?%Nh4+3N>  
  魏东亭没有答话,他深沉地思索着、盘算着,把南京的情形和三处行宫的建造地点、可疑之处,一一向穆子煦作了介绍:“唉!我最担心的是莫愁湖旁边那座行宫,北有秦淮河,与南京城隔开;西南两门临着长江,地势又那么低。别说有人谋逆造反,就是发了水,主子也没地方躲。葛礼却偏偏选了这块地方,不能不令人生疑呀!” [t fB*m5  
  “大哥,在京里,我还听人说,这行宫的后边,还靠着个什么庙。” OmBz'sp:  
  “是,这是最令人担心的。这个寺庙叫毗卢院,前山是庙,后山荒着,却不让人上。假如有人在后山架了大炮,那炮口可正对着皇上行宫!哼,谁想造反,也得选这地方。庙里每天游人、香客,成千上万,不能不让人担心啊。” -NN=(p!<  
  “那,后山上,大哥你上去看了吗?” (iir,Ks2C  
  “我去过几次,都被挡驾了。我也曾到制炮局里查过,可是我没有军职,不能亲自去验数。你这一一来就好了,听说,三天之后,庙里的性照大师又要圆寂了。三年里,这是第五位示期坐化的和尚。这两天,庙里香客正多,我看机会难得,你明天就上山去走一趟吧!” k"&o)*d  
  俩人正在密谈,门帘一挑,魏东亭的夫人史鉴梅进来了:“哟,大兄弟,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来了,不洗脸,不吃饭,就和你大哥在这儿谈个没完,连嫂子也忘了是不是。” TK\3mrEI  
  穆子煦连忙起身:“哎哟,嫂子,瞧您说的,哎,您别生气,兄弟今儿个急着赶路,来晚了,怕惊扰了嫂子和老夫人。到此一来是……” ' :B;!3a0d  
  “哼!别给我耍贫嘴,你嫂子见过世面,我一猜就准,你这趟来准有要事。嫂子不怪你,刚才老夫人还说要出来见你哪,但我给劝下了。走吧,酒席给你摆好了,你们哥俩也多年不见面了,多喝点,解解乏,回头,别让弟妹埋怨我慢待你!” -~ ~h1  
  第二天一早,穆子煦换了一身便装,趁着天色刚刚发亮,灰雾朦胧之时,出了魏东亭家的后门,向莫愁湖逶迤行来。魏东亭说得果然不错,毗卢寺的和尚性明,定于三天之后坐化圆寂的事,轰动了四面八方,谁不想瞻仰一下这示期坐化的活佛风采呀!这不,大清早的,人们就纷纷赶来,向寺庙拥了过去。穆子煦连路都不用问,随着人群走就是了。 ]&Y^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高喊:“施主,贫道稽首了!”穆子煦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位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的老道士,身上拖泥带水,又脏又破。穆子煦随手掏出一块碎银子扔给他:“啊,听道长口音,不像本地人啊!” 5{V"!M+<  
  “哈哈,贫道本是南腔北调人,住在东倒西歪观。今日多承施主布施,贫道也就有酒有肉吃了——无量寿佛!”说过,转过身走了。穆子煦一笑,也不理会,继续向前走路。 ;j1E6  
  刚到了城门口,就见一个打拳卖艺的汉子,正在打场子:“哎——各位老少爷们,香客、施主,在下于一士,祖居河北沧州。今日,来到南京这六朝金粉之地,一来是朝山进香,要见识一下示期坐化的老佛爷;二来嘛,也露一露师父教的几套小本事,结交几位英雄朋友。来来来,诸位,在下先显露一手,给大家取个笑。”说着,伸手搬起城墙根的一块五百多斤的大石头,轻轻地举过头顶,又轻轻一抛,接在手里,放在原处。这一手,博得众人一片喝彩,几十枚小钱从围观的人群里扔了过来。于一士一边拱手作谢,一边捡起铜钱:“各位,这里是各位赏的几十枚铜钱,在下就用两个指头卡住它,有谁能从在下手中夺走的,在下奉送纹银十两,以作酒资。”说着,“叭”把一锭大银扔在地下。 `<se&IZE  
  穆子煦心中有事,本来不想在这儿耽搁,可听这于一士吹的太大,倒来了兴致。他也想借机看一下,这乱七八糟的人群中,有没有值得注意的事。于是,便停下脚步,站在人群之中静观。他哪里知道,这个于一士,正是咱们前边说过的,那个黄粱梦镇上天王庙里的沙弥,金和尚杨起隆的手下干将。却说那于一士手执铜钱,在场里走了两圈,几个小伙子,挨个下场,谁也别想拿走一文铜钱,于一士干脆解下腰间大带,从手指中间穿过,牵在铜钱上:“来来来,一个人不行,多来几位也行,瞧见了吗,拽住这条带子,有能拉得在下移动脚步,或掉了一文铜钱的,在下再加十两纹银。” T Q4L~8  
  话音刚落,四个小伙子一齐下场,背起带子,像拉纤一样,拼命地拉。可是那于一士却像在地上生了根一样,纹丝不动。带子套住的那一摞铜钱,更是如钉牢了一般。这两个手指的力量,抵住了四个棒小伙,惹得围观人群中发出一阵掌声,碎银子,铜钱一齐抛向场中。四个小伙子满面羞红地钻出人群走了。 Ri"hU/H{  
  于一士更加趾高气扬:“怎么,这龙盘虎踞的南京,竟没有一位豪杰之士了吗?” XxmWj-=qO  
  话音没落,只见一个破衣烂衫的道士,一手拿着一条狗腿,一边啃着,一边踢踢拉拉地走进场内,一伸手,便把于一士手中铜钱夺了过去,道士一弯腰,捡起那锭十两的大银:“哈哈哈,我这个狗肉道士,又有了酒钱了。”说完转身就走。 9N9&y^SmD  
  于一士满面通红,连忙上前拉住:“哪里来的妖道,乘我不防,突然下手,这,这不算!” fuUtM_11  
  “哟嗬,你这人,牛吹得那么大,却这么小气,给你!”说着把那几十枚铜钱扔了过来。于一士接住一看,啊?!这哪里还是铜钱哪,几十枚铜钱经老道这么一抓一捏,全都粘在一起,成了一个铜块了!于一士不傻,他知道碰上高手了,不敢再说什么,随着哄笑的人群走了。那位老道走到穆子煦眼前,神秘地一笑:“嘿嘿,今日贫道有福,连着碰上两位好施主,哈哈哈!”穆子煦听了这话,抬头一看,突然大吃一惊:“嗯?!这个人怎么这么面熟?”刚想问一句,那道士却啃着狗腿,扬长而去了。 .4 WJk>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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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楼 发表于: 2009-10-05  
四十二 佛堂后惊见旧香火 僧斋内狠斗假头陀 ')FNudsC  
  老道士夺走了于一士的钱,又向穆子煦一笑,走了。穆子煦看着那道士的背影,越看,越像自己认识的一个人,可是又总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面。他一边想着,一边信步而行,在莫愁湖畔要了一只船,渡过莫愁湖,遥遥听见远处山岗上传来阵阵钟声。只见这座龟背似的山岗,远接长江、背靠石头城,山前红墙掩映绿荫覆盖之下,一座宏伟的寺院,傲然屹立,想来必定是那座毗卢院了。 .g&BA15<F6  
  在山前下船,穆子煦拾级而上,仔细地观察着这里的地形、地貌。进了山门,又特别留心庙中的神殿、佛龛和两廊下的各种壁画。果然,这座依山而建的寺院不但气势宏伟,装饰豪华,而且道路曲折,神秘莫测。 vqxTf)ys  
  穆子煦正看着,突然,肩头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竟是史鉴梅,青丝高绕,布衣布鞋,哪里像个一品诰命夫人,分明是一位农家妇女:“哎哟,嫂子,您怎么也来了!” XJOo.Y  
  “咳,你大哥怕你初到南京,走迷了路,让我赶来照应你一下,走吧,咱们到上边看看去。”说完,给他递了个眼色。穆子煦心领神会,跟着史鉴梅向后院走去。 pK1(AV'L  
  二人转过大佛殿来到后院,都不免心中一惊:前边佛像庄严,金碧辉煌,可是,这后院却荒凉败落,杂草丛生。一道矮墙,把前后山隔成两半。后山上,几座小小的佛堂,破败得不成样子,说不定哪天就会坍塌。矮墙边上一座小角门前,站着一个小和尚,显然是在把守门户。穆子煦径自走了过去,那小和尚却上前一步拦住了:“阿弥陀佛,施主请留步。后边虽然殿堂败落,却是高僧面壁之处,乃本寺的一块圣地。方丈有法旨,不准任何人擅自入内,望乞恕罪。” |s`q+ U-  
  穆子煦双手合十,虔诚地说:“小师父,信民乃万里迢迢从长春赶来,为的是替家母还愿,要当面拜谒即将圆寂的性明佛爷,恳请小长老代为疏通。” /3Gv51'  
  “施主休怪,此事方丈有令,小僧不敢做主。” Qg oXOVo6  
  穆子煦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让那个小和尚看:“小师父请看,这是家母让我带来的两千两银票,让我当面敬呈给性明法师的。如果不能一见,我怎么回去呢?” eaiz w@N  
  小和尚眼睛一亮,好家伙,一出手就是两千两,看来,今天碰上大施主了。嗯,不能让他白白走了:“阿弥陀佛!施主,请到前边斋房吃茶等候,待小僧回明了堂头大师傅,再做定夺如何?” ~d5{Q?T)  
  “好好好,多谢了。请小师父带路。” Wj*6}N/  
  这寺庙大了,能吃茶、休息的地方也多。小和尚却七拐八绕地把他们俩领进了一个小偏院,苍松翠竹,十分幽静。一座小佛堂坐落其中,门上一块匾额写着“妙香花雨”四个大字。佛堂内清一色的檀木家具,窗明几净,一尘不染,正中挂着一幅达摩祖师一苇渡江的画图。小和尚为二人斟了茶:“二位施主,此处乃本寺堂头大和尚的精舍。请稍候,小僧这就去通报。” Yc5$915  
  小和尚一走,穆子煦连忙悄声对史鉴梅说:“嫂子,咱们俩今日可真受高看了。是不是——” X:g5>is|  
  “哼,他看的,不是你那黑脸,是你手里那两千两银票!” y.oJzU[p%  
  穆子煦这才恍然大悟,二人乘机仔细打量这座精舍,却也找不到什么可疑之处。穆子煦东翻翻,西看看,又掀开了那幅达摩祖师的画像,这一掀不要紧,俩人同时大吃一惊!原来那幅画像里面,竟是一个小佛龛。佛龛中供着的,既不是佛,也不是神,而是一个美貌少年,手中一柄折扇,背插一技玉笛。这个塑像,穆子煦见过,就是康熙十二年朱三太子在北京造反时,香堂里供奉的“钟三郎大仙”! %r,2ZLZ  
  一见这“钟三郎大仙”供在这里,穆子煦全明白了。他急急忙忙地对史鉴梅说:“嫂子,你回去告诉大哥,我要想尽一切办法,住到这个贼庙里。” hQ8{ A7  
  “那不行,这庙里全是贼僧,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太危险了!” >\p}UPx  
  “嫂子,皇上派我干什么来了?不危险我还不住呢,刚才你看见了吗?这钟三郎大仙的身后,似乎有一道亮光,说不定是个暗道,不住下来,怎么能查清这贼窝的底细。你告诉大哥,三天之后,半夜里,要他带兵来接应我。” pcl _$2_  
  “哦?为什么是三天之后?” =O _[9kuJ  
  “性明示期坐化,时间就定在三天之后的子时,那时,他们不动手,我也要动手了。” 02S(9^=  
  “哦,是这样。你可要多加小心哪!” 2Uk8{d  
  穆子煦尚未答话,院内传来一声长长的佛号:“阿弥陀佛!”随着这佛号,进来一位老和尚,合手施礼:“慢待二位施主,让你们久等了。” <*5D0q#~"  
  二人连忙起身还礼,穆子煦说:“打扰大师父。信民李日升,自长春万里赶来。只因家母于今年年初,身患重病,在佛爷面前许下大愿,将全家几十年的积蓄,奉献于示期坐化的性明法师座前,以求佛祖保佑。请大和尚开一方便之门,容我叔嫂当面拜见性明法师,以偿家母和全家的心愿。”说完,把那张银票双手呈上。 ,zyrBO0 Eq  
  那和尚接过银票,看也不看地放在桌上:“二位施主,刚才小徒已对我说过了。令堂大人派你不远万里而来,虔诚之心,可敬可佩。性明法师自幼皈依我佛,勘透三乘妙义,扫清明镜尘埃,透悟我佛法之真谛,传下法旨,定于明年五月二十五日亥时坐化本寺。到时候普天下善男信女,皆可前来罗拜行礼,瞻仰活佛风彩。只是,此刻他正在面壁禅修,却不便打扰。敬请二位海涵。” _bz,G"w+:  
  穆子煦一听这话愣了:“哎,不是说三天之后,性明法师就要圆寂吗?” Zd%\x[f9ck  
  “哦——居士搞错了,三天之后坐化的,不是性明,乃是小徒性泯。” IH0^*f  
  性明、性泯,发声相近,这老和尚分明利用这两个字的谐音,在耍花招。穆子煦心中惊异的是,明年的五月二十五日,正是康熙皇上巡视南京的日子,这个重要的消息,是从哪走露出来的呢?史鉴梅也根本不相信老和尚的胡说。心里想,好嘛,你的徒弟都修成正果,示期坐化,要成佛成仙了,你这当师父的怎么还赖着不死呢!她忽然想起穆子煦要住在这里的话,便开言说道:“师父,我兄弟这趟来得不易呀!过两天,我还要去扬州找他大哥,赶回去侍候老母。兄弟既然来了,就让他在寺里住一段吧。一来可以每日参佛礼拜,二来,有机会时见一见性明活佛,替母亲还了心愿。请大和尚慈悲。” 9VY_gi=vL  
  老和尚沉吟思索了好大一会儿,又看了看桌上的银票,才勉勉强强地说:“嗯——好吧。就委屈这位施主暂且住在本寺兰若院内,斋饭,本寺自有供应,但你也要循规蹈距,不可犯了寺规。” ohyUvxvj  
  穆子煦连忙起身相谢,老和尚叫了声“阿弥陀佛”,便闭上双眼,不再说话了。二人只好告辞退了出来。 p]g/iLDZ  
  兰若院是一排僧房,住了不少的小和尚。穆子煦来到这里,胡乱用了一点斋饭,倒头便睡。几天的旅途奔波,昨天与魏东亭又彻夜密谈,他实在是困了,一觉醒来,已是黄昏了。院外秋虫卿卿,松涛阵阵,暮鼓之声传来,更增加了这寺院的神秘恐怖之感。突然,门一响,又进来一个人,穆子煦假装睡着,偷偷地瞟了一眼,啊!原来是今早上在城门口卖艺的那个于一士!穆子煦心中怦然一动:好嘛,原来你小子也是个贼种。看来,是仗着身上的功夫来监视我的了。 2I4P":q  
  一连三天,于一士都是早出晚归,上街卖艺。穆子煦也不和他多谈什么。第三天,穆子煦白天睡足了觉,养足了精神,单等晚上行事。将近半夜,听见对面床上于一士鼾声如雷,便悄悄地揣了匕首起身。谁知,刚一坐起,那于一士却立刻醒了:“你要干什么!” 1-[{4{R  
  “啊!哦——我出去方便一下。” =gqZ^v&5U  
  穆子煦话刚出口,那于一士已经逼到床前,阴森森地喝问:“老实交代,你是干什么的?” ?3, *  
  “哎,老于,你睡糊涂了吧,我是香客呀!” ff hD+-gTU  
  “香客?哼,香客可不会干那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的事。告诉你,我打听过了,南京、扬州,根本就没有你的亲人。快说,那个女的是你什么人,好乖巧啊,那天一出庙门就找不见她了!” nz&JG~Qfm  
  听他这么一说,穆子煦倒放心了,起码鉴梅没出事,贼人也不知道鉴梅和自己的真实身份。便也笑着说:“好了,好了,老于,别开玩笑了……”一边却在黑暗中拔出了匕首,突然出招,直向于一士胸前刺去。 J/*[wj  
  于一士忽的向后一倒,躲过了这一招,随手打出两枚钢镖。穆子煦没料到于一士竟有如此身手,也连忙伏身躲过。刚一抬头,却见一条黑线直扑而来,一个猝不及防,手中匕首已被打落在地。那黑线一抖,转过圈来,竟将自己的身子也缠住了。穆子煦这才悟出,原来于一士用的是一条软鞭,可是,此时已经被他缠住,后悔也来不及了。就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人身形一晃早已来到面前。黑影中,穆子煦看清了,原来是前天街头上碰见的那位吃狗肉的道士!只听那道士嘿嘿一笑:“于一士,你能耐不小啊,还会捆人。我清风道士今天算开了眼了!” C ]XDDr  
  于一士刚要动手,那道士却出手如电,一下子点到了于一士的大穴上,于一士“咚”的一下倒了。 ~gDtj&F  
  清风道人解下了穆子煦身上的软鞭,便把于一士捆了个结结实实,又点了他的哑穴,一脚把他踢到床下。自己却坐在床上。穆子煦赶忙过来施礼道谢,“多谢道长搭救之恩。只是小的不知,道长何以来得如此之巧。” Bms?`7}N  
  清风道人嘿嘿一笑:“有缘自能相见,富易妻,贵易友,你不认得我了,我可认得你。” ,?f(~<Aj  
  穆子煦听到这里,一机灵他想起来了。哎呀,这不是郝老四吗?他突然上前一步,抱住了郝老四:“四弟,四弟,我的四弟呀!”泪水顺着这剽悍武夫的脸颊流了下来。 #sHP\|rA  
  读过本书第一卷的朋友,也许还记得。郝老四和穆子煦、武丹等人原来都是关东马贼,因为结识了魏东亭,所以一齐当了康熙的侍卫,也都跟着史鉴梅的父亲史龙彪学武艺。那年鳌拜把年幼的康熙皇上困在白云观,郝老四为救康熙和伍次友等人,和鳌拜亲自谈了条件。可是,鳌拜倒台之后,康熙发现了这件事,下旨让郝老四自尽,却被老道士胡宫山点了他的昏睡穴,用假死之法救走,改名清风,当了道士。此刻,郝老四见穆子煦动了真情,冷冷地说道:“哭什么,当年的郝老四已经死了,我是清风道长。” WL~`L!_. A  
  一句话提醒了穆子煦,对,不能再叫他郝老四了。虽然事隔多年,郝老四仍然是康熙亲自下旨要处死的钦命要犯,万一走露了风声,让皇上知道郝老四还活着,不光是老四,就是魏东亭、武丹和他穆子煦,谁也逃不脱欺君之罪。 K=>/(s Wiq  
  郝老四见穆子煦平静下来了,便说:“我早就注意上这个贼窝了,可是孤掌难鸣,所以一直等到今天,咱们到后面去看看。” 3G&1. 8  
  穆子煦高兴地说:“四弟,啊,不,清风道长,我知道一个秘密通道。” Ywr{/  
  “是吗?走。” C|JWom\J  
  穆子煦这三天在庙里转来转去,早把路探熟了,便带着清风道长来到了他们吃茶的那个“妙香花雨”斋。探了探房中无人,二人进去之后,掀开那幅达摩渡江图,伸进手去,探查洞中暗门。忽然,穆子煦的手触到了“钟三郎大仙”背上的那支玉笛,只听里面一阵吱吱嘎嘎的轻微响动之后,暗门开了。清风在前,穆子煦在后,二人沿着狭窄的通道,一直往前走。不一会儿,似乎来到一座佛堂下面,隐隐约约看见上面有灯光,还听见有人说话。穆子煦马上就从声音中听出来了,正在说话的是那天接见他和史鉴梅的老和尚: >) ^!gz8  
  “啊,杨舵主,这些年来,你受了那么多的苦,却仍然锲而不舍地干。恕老僧直言,你觉得,你能坐上金銮宝殿吗?” 7I  
  “杨舵主!”一听这名字,穆子煦和清风都大吃一惊,原来假朱三太子杨起隆果然在这里,而且果然仍在活动!穆子煦用匕首将头上的地板撬了个缝,扒在缝上一看,简直把他吓坏了。当年杨起隆在北京造反时,他曾见过这个人,那是个英俊漂亮、潇洒倜傥的美少年啊。可是,如今再看他,又黑又瘦,脸上还有一条长长的、令人可怕的刀疤。这,真的是他吗? g/yXPzLU  
  就听杨起隆一阵冷笑:“哼哼哼,并不是我要坐什么金銮宝殿,而是我咽不下这口气。想当年,钟三郎香堂百万之众,一夜之间全军覆没。我,我恨死了康熙,恨死了他手下的那一班人,好嘛,他康熙别以为文治武功样样得手,就要来南巡,就要风光排场地来南京游玩。哼,到时候,这后山上的红衣大炮一张口,他康熙也得上西天。哪怕我与他同归于尽,也算报了仇了!” cK } Qu  
  老和尚沉吟一下说:“杨舵主,你的志气我佩服,不然的话,我也不会来到这里,惟你之命是听,安排下这一切。不过——这高僧示期坐化的事,非同儿戏。一次、两次,可以哄住不少人。康熙行期未定,再干下去,我担心会露出破绽啊。” vNt2s)J$  
  “哎,这你不必害怕,有葛礼这位国舅爷为你们当后台呢。只要各位手脚干净,不会出事的。老百姓懂什么,你没看见,越是示期坐化的和尚多,人们就越是相信吗?哎,今晚要归天的那个性泯和尚预备好了吗?时辰不早了,咱们也该到江边去看看了。” =@f;s<v/  
  “舵主放心,一切安排均已妥当。那个形迹可疑的人,我已让于一士去结束他了。咱们走吧。” 5VcYdu3  
  上面的灯光灭了,清风和穆子煦撬开盖板,上了佛堂,又越窗而出,施展轻功,悄悄地跟在老和尚和杨起隆的身后。二人来到江边,隐藏在一片小树林中,凑着暗淡的月光和下面的点点簧火往下一看,不禁使他俩大吃一惊! ']NM_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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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楼 发表于: 2009-10-05  
四十三 约期死不过为叛乱 厚赏赐却是有阴谋 bZiyapM  
  清风和穆子煦往下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原来,江边上已经搭好了一座木柴垛。柴垛的下边,放着一块方形的木案子。案子上是一尺多长刀尖朝上的刀子。上面坐着一个和尚,早已被身下的刀子刺死,正被小和尚们抬着往柴垛上放。 hHpx?9O+!  
  穆子煦和清风都是马贼出身,干了多少年的杀人勾当,但像这样的干法,他们还是头回碰见呢。啊,原来“示期坐化”就这么简单!二人相视一笑,挪动了一下身子,不料,却被在树林旁望风的小和尚看见了,只听他大喊一声:“什么人,出来。”随着喊声,一支钢镖打了过来,“叭”的钉到了他们前边的树上。 tyB)HF  
  穆子煦和清风一看藏不住了,只好起身出来。清风一边走,一边哈哈大笑:“僧道本是两门,不该互相打扰。贫道不遵教规,今晚偷看了大和尚示期坐化的精彩表演,可算是开了眼界了。怪不得毗卢院这几年香火这样旺盛,原来是拿傻和尚的命换来的啊,哈哈……” 8$ic~eJ  
  穆子煦却没有清风这样轻松,他径直走向杨起隆和那个老和尚,正颜厉色地说:“哟,这不是三太子吗?久违了,这太平世界,朗朗乾坤,尔等竟敢以人命作儿戏,欺骗信民,妄图谋反。怎么,你忘了当年牛街清真寺的教训了吗?” 1YFeVMc  
  杨起隆向四周看了看,闯进来的只是一俗一道两个人,便气势汹汹地说:“啊,我以为康老三的天兵天将下凡了呢。原来,不过是一鹰一犬,来人,把他们与我拿下!” 0A.PD rM:  
  在江边忙活的二十多个和尚,一听此言,蜂拥而上,把穆子煦和清风围在核心。他们俩人也不敢怠慢,穆子煦拔出康熙亲赐的精钢匕首,清风道长抽出腰间的钢丝拂尘。两人指东打西,指南打北,与众和尚打得不可开交。和尚们虽然不断倒下,可是,他们毕竟人多,混战之中,穆子煦左肩被刺了一刀,清风的胸前,被人重重地击了一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却还咬着牙苦战。 bZ/ hgqS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突然“咯咯咯”响起了三声大炮,山上、山下、江边、滩头,亮起了无数火把。官军们呼啸着、呐喊着,从天而降,冲了上来。魏东亭一马当先,站在滩头,指挥包剿残匪。一位二十来岁的青年将领——年羹尧,骁勇非常,钢刀挥舞之处,敌人无不当场毙命。穆子煦看了,不由得暗暗称赞:好小子,心真硬,嗯,是个打仗的好料儿! h0|[etaf  
  这些个贼和尚,哪能抵挡得了官军的强大攻势啊。不多一会,死的死了,降的降了。魏东亭下令,死了的,尸体架在柴堆上,就地焚化;活捉的,严加看管,听候审讯。 V{!lk]p}a  
  忙乱之中,穆子煦突然发现,郝老四不见了,忙悄悄向魏东亭说:“大哥,今晚若不是老四,小弟就没命了。可,他到哪去了呢?” iAK/d)bq  
  魏东亭吃了一惊:“什么,什么,郝老四他还活着?你说的是真的?” F#su5<d  
  “那还有假,不过,他说,郝老四已经死了,现在只有清风道长……” TM0b-W (H  
  “哦——清风道长。老四啊,你,你怎么不与我见上一面就走了呢?唉,不说这些了。刚才我接到报告,杨起隆已经逮住了,只怕葛礼老贼听到这个消息会销赃灭证,我们必须马上去一趟总督府。” 6#E7!-u(-  
  “好,小弟一切听大哥的安排。” yr5NRs  
  “嗯,此事我不便出头,这个黑脸还得你唱。这样,你带年羹尧和杨起隆去吧。” ) !i!3  
  此时,天已交四更,葛礼早已睡下了,听到门上来报,说一等侍卫、新任江南布政使兼江宁织造,钦差大臣穆子煦来见,他不觉有些吃惊。嗯?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欲待不见,又怕万一捅了大漏子,只好起身穿衣,草草梳洗了一下,来到外边的签押房。 VUp. j  
  “啊,恕老夫眼拙,这位想必是穆军门吧。当年老夫陛辞皇上的时候,咱们曾在西华门见过一面。一晃几年了,军门还是这样的勃勃英姿,我可是已经老了,不中用了。”葛礼一边说着,一边又瞟了一眼站在穆子煦身后的年羹尧:“穆军门,这位小将是我治下的,玄武湖标营游击。打起仗来勇敢得很,真是年轻有为,后生可畏呀,还望军门多加照应。来人,与钦差大人看茶!” /9pbnzn  
  穆子煦冷眼瞧着这位江南总督。只见他五十上下的年纪,三络长须,修饰得整齐光洁。一副道貌岸然,居高临下的神态,口中侃侃而谈,却又绝口不问二人来意。穆子煦不由得暗暗佩服,嗯,有两下子,像个国舅爷的派头。便在椅子上略一欠身说道:“制台大人,兄弟奉了皇上密旨,为明年皇上的南巡到南京来实地查勘一下。有些事,关系重大,不得不深夜前来,惊动制台大人,还望大人不要见罪。” X<Z(]`i  
  “哎?——这是哪里话,我们都是皇上的奴才嘛。军门既奉密旨,有什么事需要我做的尽管说出来,我一定遵旨照办。” _ \l HI  
  “那好,本钦差已经查明,在白河渡和毗卢院两座山上,都有逆贼盘踞,而且架了红衣大炮,炮口又正对着皇上的行宫。兄弟拿不准,才来与制台商议这事儿,应怎么回禀皇上呢?” zO%w_7 w  
  葛礼没想到,这位钦差大臣一下就问到这事儿上,有点措手不及,吞吞吐吐地说:“啊?哦,这个,这个,这红衣大炮他们是从哪儿弄来的呢?” :<|Z.4}kJb  
  穆子煦冷冷一一笑:“是啊,他们这大炮是从哪儿得来的呢?” [UoqIU  
  俩人都不做声了。葛礼紧张地盘算着,哦,面前这位钦差、侍卫,原来是专打听这事儿的。可是风声怎么会露出去呢?我与索额图之间,从无书信来往,都是派最可靠的人从中传口信,至于杨起隆呢,是后半夜化了装来的,绝无露风的可能。哼,你少给我来这一套。想到这儿,他神情镇定了:“啊,穆军门到南京才刚刚几天,行动如此迅速,探事如此明白,真不愧是皇上身边的人啊。至于红衣大炮之事,下官失察,不明真相,请钦差大人全权办理吧!” \7yJ\I  
  穆子煦刚才还见葛礼神色不对,这一眨眼的功夫,怎么又硬起来了:“哦?制台大人既如此说,我让你见一个人。”说完,冲年羹尧一摆手,年羹尧快步出去,立即将绳捆索绑的杨起隆带了进来,“葛制台,此人你认识吗?” #pX8{Tf[  
  葛礼矢口否认:“不,下官从未见过这个面目狰狞的人。” v;Es^ YI  
  穆子煦淡淡一笑:“那,我来介绍一下。这就是江湖上传得神乎其神的朱三太子。其实是个假货,他的真名叫杨起隆。他手下那些兵,也实在是不堪一击。那年,在北京闹事,他用二百多条人命,换得个潜逃隐居,想不到今日不到一个时辰,就又落入法网了。杨起隆,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WHP;Neb6  
  杨起隆恶狠狠地瞪了穆子煦一眼,没有说话。 g92dw<$>  
  “杨起隆,我问你,策划这次炮轰行宫谋逆大案的后台是谁,谁给你的红衣大炮,你又从哪里探知皇上来南京的日期?” Hq?&Qo  
  杨起隆翻了一下白眼,冲着穆子煦说:“哼,凭你也想审问我吗?杨起隆不是卖友求荣之人。只可惜我计划不周,被你钻了空子,没能炸死康老三……” yxvjg\!&  
  葛礼听到这里,“啪”的一声,拍案而起:“来人哪!” /l ^y}o %?  
  门外几个戈什哈闻声进来:“哼,这样的叛逆贼子,到了我这总督府上,还敢耍刁撒泼,与我大刑侍候!” usy,V"{  
  “扎!” UeA2c_ 5  
  穆子煦连忙站起来,把手一摆说:“慢!年羹尧,把这个杨起隆押下去,你亲自派人看管。”等年羹尧退下之后,穆子煦才对葛礼说:“制台大人,你不要这样激动嘛,杨起隆可是御案的钦犯哪!” e8{^f]5  
  其实,葛礼何尝不明白,杨起隆犯的是谋逆大罪。这样的犯人,朝廷有令在先,是不准随便动刑的。葛礼不傻,他早看出来了,穆子煦审问杨起隆是假,敲他葛礼才是真的呢。事到如今,他没了法子,只好向穆子煦说:“穆军门,今晚老夫冲动之下,有点孟浪了。既然钦差已查出了红衣大炮之事,下官也就担了嫌疑,理应回避,此案如何处置,听凭钦差大人发落。” G]-%AO{K  
  穆子煦见葛礼的气焰突然杀了下去,像是一下子就老了十年,心中也有些不忍:“呀,制台大人不要多心。这件事,不是小弟不肯成全,这是圣上亲口吩咐的。上面有圣躬独断,下面,小弟又奉了密旨,不这样做不行啊。这样吧,小弟昨天派人在虎踞关下买了一处宅子,权当是私人的,暂借给制台大人。请您带着家眷和府上的人委屈一下,住在那里。至于这里吗!小弟斗胆,要奉旨查封了。你放心,只要兄弟能担待的,一定会关照的,眼下你并未被革职,这个办法也只是一时权宜之计,你看……” 7%4.b7Q  
  葛礼一下子全明白了,穆子煦的说话,既像是老朋友悄悄地说私房话,又像是在宣布皇上的密旨。他行礼不好,感激的话也没法出口,抗拒的话更不敢说,吭哧了好大一会儿,才说:“兄弟明白,一切全仗大人维持。”说完,打了一躬退了下去,外边,年羹尧已经带着兵丁,在各处粘贴封条了。 45) D+  
  穆子煦满怀兴奋地回到魏府,向魏东亭报告了查封葛礼官署经过,魏东亭听了,紧皱眉头,没有说话。穆子煦不免一惊:“怎么了,大哥,我办得不对,不认真吗?” };rm3;~ eg  
  “哎——,不是我们办得不认真,是办得太认真了。这一下,咱哥俩又把人给得罪苦了。” )6=gooe]  
  “什么,什么,大哥你说什么?” uN9e:;  
  魏东亭没有答话,却拿出两样东西来放在桌上。穆子煦凑近了一看,一件是一柄楼花雕刻的碧玉如意,另一件是一只掐金线的卧龙袋,都装在红漆描金,明黄封面的木匣里,一看就是皇家之物。 ailG./I+  
  “这——这是圣上赏的?” +#~O'r]%GG  
  魏东亭苦笑一下:“哪里,这一件是太子送的;这一件嘛,是四阿哥送的,两件东西同时送到。点着我的名,让我亲自交给你……” q[P~L`h S  
  穆子煦还是不明白,“这、这、这是什么意思……” >yKpM }6l{  
  魏东亭长叹了一口气:“兄弟,咱们得想后路啊!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一时片刻,我也难给你说清。看来葛礼的来头不小,内容复杂,怕已经牵涉到太子了。这是你我兄弟能够左右的嘛?你马上去告诉年羹尧,就说南京这件谋逆大案,已经全部查清。葛礼的总督府不要查了。咱们俩立即上表,此案已经全部了结,不能再株连一个人,更不能捎带上葛礼,你明白吗!” ;, rnk-  
  明白?穆子煦糊涂了!这么大的弯子,叫他这个粗汉子怎么拐得过来呀?但他佩服魏东亭,信任魏东亭,听魏东亭说得如此严重,他不明白也得明白:“大哥,我照你话办就是。” d@ZoV  
  魏东亭和穆子煦二人,一举捣毁毗卢院,生擒杨起隆的消息,报到北京,立刻朝野轰动。康熙皇上接到奏报,看了又看,比收复台湾还要高兴。一连三天,他兴奋得都没睡好觉。假朱三太子暗地作乱的事,在全国闹腾了一二十年,终于平定了。他立刻下旨,着魏东亭等在南京将杨起隆就地正法,凌迟处死,又下令各部立即着手筹备南巡的事。这件事,本来早已内定,但因江南不平静,一直没能付诸实施。这一次说办就办,各项筹备工作,进展得十分顺利。康熙二十三年四月,皇上御驾亲视江南的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离开北京,向南进发了。 /ERNS/w  
  康熙这次南巡,是他多年的愿望。他要向天下显示,大清入关以来,数十年苦心经营,如今,终于有了这四海升平,万民安居的大好局面;他要代表大清皇宫,祭奠明太祖朱元璋的皇陵,以收复江南士子之心;他要亲自访查江南的吏治民情,游览南京这六朝金粉之地,做一个前所未有的中华天下共主;他要向西部葛尔丹,显示自己的国威军力;他要在经过山东的时候,拜祭孔庙,以尽收天下文人之心。他想得很多、很多。如果说,他即位以来,除鳌拜、定三藩,收复台湾,平定假朱三太子的叛乱等等,是武功的话,那么,这次南巡就是他在文治上的一大功业,也是他即位二十多年来,一直想要实现的梦想。 Zi/-~')E  
  这次出巡,让康熙十分高兴的是,靳辅、陈潢的治河工程,有了很大的进展。原订七年完成的第一期工程,只用了六年时间,已经全部完工,皇上的龙船,可以经运河、黄河直抵江南。而第二期开挖黄河中河的工程,也已经开始了。由于靳辅采纳了陈潢的意见,河道窄了,流速加快了。河水挟着泥沙滚滚而下,再也见不到那淤沙漫堤,浊浪肆虐的情景了,河水也似乎变清了许多。此刻,康熙坐在大龙舟内,凭窗遥望黄河两岸:只见青草茂长,一片葱绿,岸后,一片树林,傍着第二道护河大堤。从堤上残留的水痕可以看出,河水水位至少下降了二尺有余。船行几日,千里堤岸,到处是一片浓荫、一片青绿,河水欢畅,芳草如茵。康熙想起,六年来,靳辅他们栉风沐雨,历尽艰辛,才结束了黄河为害千年的惨痛局面。多少京官和地方官今天一份奏章,明天一本弹劾,交相攻汗靳辅,都被自己顶了回去。现在看来,自己顶得对,顶得好,而靳辅他们也确实为国家立了大功。高兴之中,他传下圣旨,给靳辅加发双俸和尚书职衔,仍旧督理河务,又任命陈潢为四品佥事、道员,待河工全面完工之后另行封赏。一路之上,康熙时而催船前行,时而停船私访,又接连处置了几件大事。 ^>^ \CP]  
  杨起隆谋反失败,被处死之后,山东刘铁成残部,失去靠山,率部投诚。康熙命他到飞扬古军前效力;洪承畴因康熙下令修明史时,被列入《贰臣传),一时墙倒众人推,他的后代,流落山东骆马湖一带,乞讨为生,受尽欺凌。康熙巡视时发现了,便亲自主婚,将洪承畴的孙女儿洪若芷,许配了明珠的儿子。这几件事,一路走,一路办,又时不时地接见驻地的遗老乡绅,倾听民间对政局的看法,所到之处,欢声载道,万民称颂。百姓们都说,中华天国,又出了一位贤明的圣君。康熙听了,自然高兴,随从的大臣。侍卫们,又哪个不高兴呢! B7!;]'&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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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楼 发表于: 2009-10-05  
四十四 幸江南严词斥葛礼 叩圣驾联本参明珠 2_.CX(kI  
  南京城终于遥遥在望了。车驾到了南京,总督葛礼虽然获罪,却并没撤职。他打起精神,亲率南京文武百官,出城十里,迎接圣驾。黄土铺垫的御道上,明黄绸带飘扬,鼓乐生萧合呜,廿四门大炮,轰得震天价响。众官员簇拥着康熙,登临新搭起来的黄土高台,接受百官朝贺。演礼已毕,葛礼恭恭敬敬地走上前来,跪下行礼:“奴才葛礼,恭请圣安。请旨,主子要驾幸哪座行宫?” vlAy!:CV  
  康熙没有理他,却扫视了一下台下面的官员,他发现了郭是:“嗯?怎么,他也在这里。”索额图连忙走上前来:“回圣上,他上个月奉了部里差遣,来江南办事,所以也来接驾了。” UeNF^6sWu0  
  “哦,于成龙呢,宣他上来。” 1~L\s}|2d  
  于成龙一听召唤,连忙上前,跪下请安。康熙笑着说:“于成龙,朕听说你离开清江之后,当地百姓要为你立生祠,你的官声不错嘛!” 5f{wJb2  
  于成龙连忙叩头:“圣上明鉴,清江百姓,确有此议,但臣绝不敢生受百姓谟拜。臣已修书与家母,让她劝阻百姓,不要做此无益之举。” qzHU)Ns(_  
  “哎?——怎么能这样说呢。你官当得好,百姓拥护你。爱戴你,这是好事嘛。起来吧。朕路过清江之时,听说了这件事,还听说,你的母亲已经在劝阻乡亲们了。她为了这件事,已决定不在清江住了。朕还派人给她送了盘缠,让她到南京来找你。不久,你们母子就要见面了。” FSe5k5  
  康熙在这边说话,葛礼在那边跪着可受不了了。刚才他请旨问皇上住哪座行宫,可是一句话问过去,半天也没见康熙理他,心中早已忐忑不安了。起吧,皇上没发话,他不敢起来;问吧,皇上明明是在冷落他,他哪敢再开口啊,心中七上八下,正在无计可施的时候,不防皇上突然来到他面前: L,W:,i/C  
  “葛礼,朕看你清瘦得多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值得你熬煎成这样啊!自己的身子,还是要注意的嘛。” lfRH`u  
  康熙这话说得很平常,可是,话中的含意,葛礼还是听明白了。连忙叩头回答:“圣上,奴才办事不谨慎,行宫的地址选得不好,有负皇上重托之恩,求主子治罪。再说,奴才老了,心中有愧,饮食难进,怎么胖得起来呢?圣上如果对行宫不放心,奴才斗胆请皇上住在臣的官邸里,这样,也便于照应。” zQt1;bo  
  “不。哼,行宫尚且在杨起隆的炮口之下,你那个小小的总督府,就敢保没事吗?朕看小魏子那里倒可以省点心,你也少担点责任。朕哪儿也不去,就住在魏东亭家里。至于你,也不必为这事儿一再请罪。你的请罪折子朕已经看过了,很快就有诏书给你。好了,你起来吧,众卿也都跪安吧!” u`+ 'lBE,  
  于成龙受到康熙的当众表彰,心中犹如滚油翻腾,一直不能平静。他回到家里,觉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想写点什么。又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就在这时,门上人进来通禀说“郭琇来了!”于成龙连忙迎了出去。郭琇举手一揖笑着说:“成龙兄,你今日圣眷隆重,小弟特来贺喜!” v!KJ|c@m  
  于成龙苦笑一下说:“哎,郭兄,这是哪里话,你怎么也学得这样俗不可耐。眼下,贪官太多了,难得有个清官,才显出了我。其实,于某惭愧之余,还真有点寒心哪!” }Q ;BQ2[  
  于成龙和郭琇,都是耿直无私的大臣,两人相交甚厚。郭是进了客厅,便切入了正题:“成龙兄,你说得不无道理,赃官多了,才显出清官来。可是,总得皇上圣明,能看到清官才行啊。说句心里话,从前,我心存华夷之见,小看了皇上。如今见他行事,才知他真不愧是千古英主,倒想和老兄联起手来,干几件大事!” G}q<{<+$  
  “大事!什么大事?如今主明臣贤,还有什么大事要我们联手去干的呢?” `xGT_0&ck  
  “哎,成龙兄,你只说对了一半,主明是真,臣贤嘛,恐怕未必。据小弟看来,主上还处在群小包围之中。” @Rf^P(  
  “嗯,此话怎讲?” tbS#^Y  
  “成龙兄,就说几位上书房大臣吧。索额图居功自傲,卖官鬻爵,他一人就卖放了三百多位官员。高士奇、明珠都是叫化子出身,可如今,你到他们家看看,简直是富可敌国,银子花得像流水似的。凭他俩一年二百多两的俸禄,他从哪来的那么多钱?熊赐履,只知明哲保身,闭着眼睛,什么事儿都不问,只是去教太子,这样的人能把太子教好吗?还有那个假道学李光地,这些人整天围在皇上身边,能干出好事儿来吗?” )tCx5 9  
  于成龙却比郭琇见地深远:“郭兄,你这话虽然有理,可是,如果皇上身边一个好人都没有了,那皇上还称得起是明君吗?这件事,不可莽撞行事啊!” ,A?{~?u.  
  郭琇听了,猛然一惊:“啊?哦——成龙兄,你说得对。上书房的人若全是好人,皇上何明之有?但,这事实也确是如此啊……” @x*.5:[  
  “嗯——俗话说,投鼠忌器。咱们不能蛮干,可也不能不干。依我之见,一个人一个人地来,咱们先把明珠这小子参倒了。哼!明珠这小子,他心地最坏,做的坏事也最多,拿他开刀,一打一个准。不过,也不能操之过急,得看准了时机。我在南京,你在北京,各上各的表,不怕打不倒他。” df yrn%^Ia  
  俩人正在商议,突然门上人进来禀报说,皇上在魏府传下旨来,要立刻召见于成龙。于成龙不知皇上突然召见有什么大事,只好匆匆换了衣服,送郭琇出去,这才急急忙忙地赶往魏东亭的府邸。 #XfT1  
  早在几个月之前,魏东亭已接到皇上密旨,说南巡之时,要住在他家里。魏东亭可慌了。皇上要来他家住,关防安全之事当然要紧,但接见大臣,衣食住行,哪一样不得想到啊。他虽是四省海关总督,拿着一品俸禄,可他牢记皇上教训,不敢有一丝一毫侵吞贪赃的事。再说也架不住皇上御驾亲临的这个折腾啊!没法子,只好向海关上借了五十万两银子,把全府上下彻底翻修一遍,连门前的大街也拓宽了。于成龙坐着轿子来时,但见临街全是崭新的青砖围墙,刷了白粉,墙内,绿树成荫,遮掩得密不透风,心想,魏东亭这个窟窿,可是塌得大了! Yq{jEatY{/  
  御前侍卫素伦,正在门前候着,见于成龙来了,忙笑着迎了上来:“于大人,请进吧,主子催问了几次了。” CMFC"eS e  
  于成龙随着素伦,七拐八绕地来到一座月亮门的跟前,见葛礼正在那里跪着,便诧异地问:“怎么,主子不在里边。” <irpmRQr  
  “在,正在和大臣们议事呢。葛礼来了,主子就叫他在这儿跪着等旨,跪了半个多时辰了。于大人,请稍候,待我去通报一下。” _trpXkQp  
  素伦刚进去,月亮门里,索额图和明珠一前一后走了出来,只向于成龙略一点头,就对跪在地上的葛礼说:“葛礼,主子有旨,让问你几句话。” "H@Fe  
  葛礼连忙叩下头去:“奴才葛礼,恭听圣谕。” Eny!R@u7q  
  索额图阴沉着脸:“葛礼,逆贼杨起隆在山上架了大炮,对准皇上行宫。你奏称总督府管辖之内的大炮,并没丢失。可是,皇上查了南京炮台的账,红衣大炮一项,并没入账,此是何故?你怎么知道大炮并未丢失?” z :? :  
  葛礼的脸色“刷”的一下白了:“回圣上的话,因为只有廿四门大炮,数目很小,一切由奴才亲自掌握,所以才没有造账入册。奴才办事不力,这就是罪,求主子发落。” {H'X)n$  
  “嗯。奉旨问你,主子南巡,是何等大事,而你却把行宫造在杨起隆的炮口之下,是何用意?案发之后,你上表谢罪,言语支吾,也没有请求辞职锁拿进京的话。皇上到了南京之后,你又进呈妖邪淫秽之书,妄图蒙蔽圣聪,取悦主上。你如何这等寡廉鲜耻?” 5DUi4 Cbgy  
  这话问得可真够厉害的了。葛礼汗流侠背,无以对答,停了好大一会儿才小声说:“主上问到这里,奴才无以为对。总之,奴才恬不知耻,有丧人伦,求主上降旨严处。” qNy-o\;XN  
  “嗯,那好吧,葛礼听旨!” 8,H~4Ce3  
  葛礼连忙俯下身去,听索额图念道:“查葛礼身为总督,开府封疆,本应精细坦诚,忠于职守,以报皇恩。自受命筹措御驾南巡之事以来,怠慢渎职,任用匪类,使朕险遭不测。案发之后,又无惶惶不安之情,深自谢罪之意,实属冥顽不化。着革去总督之职,发往延安府军前效力,以观后效。钦此!” w7r'SCVh3+  
  葛礼深深地叩下头去,低沉地说:“臣……谢恩。” 1Lc8fP$  
  明珠叫来侍卫,把葛礼的顶戴摘掉,自己却上前一步拉起了葛礼:“葛兄,仕途之上,荣辱难料,你也不必太伤心了。延安府乃军事重镇,主子派你到那里,说不定办好了差,主子一高兴,就又开复了。走,到前边去喝两蛊,我老明给你饯行。” 0a@c/ XGBp  
  这一幕,把于成龙看得胆战心惊。他知道,明珠是最恨葛礼的,时时刻刻都在想办法扳倒他。可是,今天真的达到目的了,他又说出这样的甜言蜜语,亲亲热热,这个人,这么深的城府,这么歹毒的用心,自己斗得过他吗? CxkMhd8qz  
  于成龙正在愣神,素伦从里边出来了:“于大人,圣上传你进见哪!” EFeAr@nj  
  于成龙不敢怠慢,急忙端正衣冠,走了进去。康熙皇上正在挥毫写字。于成龙请了圣安,跪在一旁等候,偷眼一瞧旁边的座位上,坐着一位老太太。于成龙知道,这必定是魏东亭的老母亲。果然不错,正是康熙的奶娘孙嫉嬷。自从她听到消息,说皇上要住在魏家,老太太就没睡过一个安生觉。康熙皇上是她一手奶大的,对于康熙皇上,老太太比亲儿子还疼呢。今天,皇上果然来了,可把老太太高兴坏了。可是,大半天过去了,康熙接见大臣,处理朝政,忙得不可开交,她老婆子挨不个儿呀。一着急,便拄了拐杖,就到康熙下榻的书房来了。康熙也惦记上这位奶娘呢!可是,来进见奏事的官员,一拨连着一拨,竟分不开身来,只好凑着人出人进的空,走到近前,说上两句话,或者让侍卫给老太太送上一杯茶。孙嬷嬷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皇上管着天下大事,她帮不了忙,更不敢耽误皇上的正事。皇上能不住行宫官署,而住到她家里,这是多大的面子啊。她能坐在一边看着皇上活忙,也就心满意足了。此刻,皇上把字写好了,拿起来,吹了一下,走到孙嬷嬷面前:“阿姆,这是朕特意为你写的‘福海寿山’四个字。你把它挂在房里,见了这字,就如见了朕一样。朕这趟南巡,住到你家里,就是想和你多说几次话。可是你瞧,竟然忙成这样。唉,这一回朕在这儿一住,恐怕要把你们家花个底朝天了。” >gF-6nPQ  
  孙嬷嬷颤巍巍地起身,就要跪下谢恩,却被康熙拦住了。老太太涕泪纵横地说:“谢主子恩典。我们魏家祖上有德,才盼来了主子爷,有了这么大的体面,别人做梦也想不来呢!就是花个倾家荡产,也是心甘情愿的。只怕我们这小门小户的,委屈了主子。那,我们就吃罪不起了。” zv,\@Z9.($  
  康熙含笑点头:“嗯,阿姆说得好,可是让虎臣亏空了库银总不是个事。朕住在这里,排场这么大,花钱这么多,他怎么办呢?嗯——这样吧,今年海关的税银,免交三成,让虎臣把窟窿补上。不然,时间长了,老欠着库银,有人参一本,他就受不了啦。时辰不早了,朕还要和于成龙说话呢。阿姆,你回去歇着吧。” b70AJe=  
  老太太听到这里,流着泪谢恩,又叮嘱了好多生活小事,这才拄着拐杖走了。 vLr&ay!w  
  康熙回过身来:“哎?于成龙,你怎么还在跪着,快起来,赐座、赐茶。”等于成龙叩头谢恩,欠身坐下之后,康熙又说话了:“于成龙,朕知道你,也信得过你,所以几次破格提升。今天叫你来,是想委派你去做江苏巡抚,这个差使你看如何呀?” {x|MA(NO  
  于成龙连忙起身跪下:“臣谢恩,但主上这样抬举臣子,臣亦喜亦优,恐怕办砸了,有负圣上重托。” /K[]B]1NE  
  “哈哈……你说得不错,正是要有重托,才想到了你。你到任之后,每年要向朝廷多交七百万石粮食,你能办到吗?” ^SgN(-QH  
  于成龙突然一惊,连忙说道:“主上明鉴,全国税收,江浙占了三分之二,百姓们苦于赋税过重,已是怨声载道。如今三藩平定,台湾收复,内忧外患,俱已消除,正该减税轻赋,与民休养。圣上下旨让臣加税加赋,臣不敢奉诏。” |Cu1uw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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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楼 发表于: 2009-10-05  
四十五 祭明陵缅怀伍次友 保清廷密嘱高士奇 h,?Yw+#o"  
  康熙召见于成龙,当面委任他去当江苏巡抚,并且要每年多交七百万石粮食。于成龙一听可慌了,一下子加征这么多的粮食,百姓僮受得了吗?连忙叩头说:“皇上如此任命,臣不敢奉诏!” 0%j; yzQ<  
  康熙看了他一眼说:“哎——你着什么急呢,朕是和你商量嘛。要不是这件事难办,朕还不叫你去呢。五年之内,朕将在西域用兵,没有几千万石粮食,这个仗叫朕怎么去打呀?” Cs=i9.-A  
  于成龙紧盯着问了一句:“臣斗胆敢问圣上,在西部用兵之事,是圣躬独断呢,还是听了明珠、索额图他们的主意?” -vAG5x/,  
  一听这话,康熙的脸色“刷”的变了:“于成龙,你应该知道,在这些大事上,朕从来不听别人的话。上书房的几个人岂能左右了朕躬。” !O_^Rn+<2  
  于成龙并没有被吓住:“圣上,臣以为,五年内在西域用兵之事,断然不可。如此连年用兵,国库空虚,民徭加重,让百姓怎么活下去,如果因此而引起全国不宁,又将何以善后?” x+`3G.  
  “哼,你以为朕没想到这一点吗?如今,葛尔丹在西域作乱,罗刹国又虎视东北。广阔西域,生灵涂炭,百姓纷纷向关内逃难,朕贵为天子,难道能视而不见吗?若拖延下去,有朝一日,闹到朕的御辇、令旨都出不了嘉峪关,那后世将如何看朕这个皇帝?又怎样评价你们这班‘清官’呢?” R:x04!}  
  这话问得突然,也问得很有分量,于成龙正不知如何回答,康熙又说话了:“所以,为了一统中华版图,为了不让西北百姓再受煎熬,朕才破格提升你,要你去担此重任。因为你是清官,加赋加税,百姓虽有怨言,还不致于造反,换个贪官去,就不行。当然,朕也知道,你一上任就增加赋税,百姓们也会骂你的。可是,你身为朝廷大臣,不能只看到自己治下的百姓,还要看到西北千万受苦受难,颠沛流离的黎民。你不能只管富庶的江南,还要想到辽阔的西北大地。这才是大臣风度呢!” c}s3c >`d  
  听到这里,干成龙出了一身冷汗:“皇上教训得对。臣目光短浅,不识大体,求圣上宽恕。臣勉受圣命,尽力而为之。” |sM#g1D@  
  “不,不能尽力而为,而是一定要办好。告诉你,忠臣、清官,朝里能选出不少来。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是古之明训嘛,能做到这点并不难。但朕需要的是‘明’臣,懂吗?‘明’臣,识大体、顾大局,为国分忧,为君父分忧,不计较自己的得失,不怕自己吃亏这才是明臣,这才是大大夫呢!你起来吧!” [N+ruc?)  
  于成龙只觉得头昏脑胀,一下消化不了皇上这一大套道理,“皇上教训,使臣茅塞顿开。臣不明事理,见短识浅,求皇上治臣不恭之罪。”说完,叩了个头,艰难地站起身来。 * xXc$T  
  康熙根本不理会于成龙请罪的话,继续说了下去:“于成龙,你和郭琇一样,都是忠臣、净臣,这一点,朕从不怀疑你们。但你们俩有一个大毛病,就是心地偏狭、好名、好胜,总想保自己的名声,总想胜过别人,这就不好。做大臣的,心地宽一点,看得远一点,多存仁恕之心,多讲点慎独之道,还是很要紧的。好了,朕知道,你会想明白的,你跪安吧!” 2;r^~:  
  康熙二十三年的五月初九,正是钦天监推算的祭奠明朝皇陵的黄道吉日。这天一早,康熙摆开全副执事、銮驾,向明太祖朱元璋的孝陵出发了。这一举动,使整个南京城都沸腾了。万人空巷,齐集街头,谁不想瞻仰一下皇帝出巡的排场和风采,谁不想看看大清皇上亲自祭奠明皇陵的盛大典礼。尤其是那些前明的遗老们,那些至今还缅怀前明、坚持华夷之见的士子们,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康熙御驾途经之处,市民顶礼谟拜,一片“万岁、万万岁”的欢呼声。身着庄严朝服,坐在銮舆内的康熙,也不禁为这场面感动了。对,这一步棋算走对了。 urjp&L&  
  车驾来到孝陵前边,三声炮响之后,康熙下了銮舆,步行踏上了陵前的神道。一边走,一边问魏东亭:“小魏子,此山巍峨雄峻,气吞千古,山上可有寺庙吗?” 9gayu<J  
  “回皇上,此山上有座灵谷寺,是南京有名的古刹。”明珠听了在一旁小声问道:“灵谷寺,伍大哥不就是在此坐化的吗?” IFoN<<7/2$  
  此言一出,魏东亭吓得脸色煞白,连忙向明珠递了个眼色。伍次友在灵谷寺坐化,去年魏东亭进京时,已禀明了太皇太后。老佛爷严令,这个消息,不准告诉皇上和苏麻喇姑。可是明珠却在此刻贸然说了出来,如果皇上听见了,怎么得了?!可是,康熙却真的听见了:“你们在说什么,谁在这里坐化了?” oioN0EuDk  
  魏东亭赶上一步:“回主子,明珠刚说那片塔林,乃是和尚们坐化之处……” $:Z xb  
  康熙冷笑一声:“哼——小魏子,你也学得会欺哄朕了。明珠,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lfd{O7L0b  
  魏东亭吓得连忙跪下:“主子爷,奴才不敢撒谎,是伍次友先生于去年的腊月,在灵谷寺里坐化成佛。遵老佛爷懿旨,怕主子伤心,严令奴才等不准奏明——” Ap18qp  
  康熙没有再说话,却停下脚步,遥望着山上青翠浓郁的松柏。他的手,不,他的全身都在颤抖。跟随圣驾的人,一个个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了。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听康熙慢慢地说:“唉!伍先生,他,他走了。朕从此失去了一位良师益友,谁能补得上他在朕心中的位置呢!明珠,你查一下,伍先生家里还有什么人,家境如何,晚辈之中,有没有可以做官之人?查了,立即回奏。”说完,头也不回地向前走了。 Q_Sq  uuk  
  魏东亭连忙高喊一声:“圣上启驾了,鼓乐侍候!”又回过头来埋怨明珠:“哎呀,我说老明,好端端的,你提这事干嘛呢?” UpBYL?+L  
  明珠神秘地一笑,却不说话。高士奇心中突然一亮:“哦,我明白了,既然是祭灵,总要有点眼泪嘛。圣上不哭朱元璋,还能不哭伍先生吗?”索额图在一旁听了,心中暗暗吃了一惊:“嗯,要说揣测圣意,侍奉皇上,这明珠可真有过人之才呀!” RVy87_J1  
  祭奠明孝陵的仪式,庄严隆重,康熙以臣子之礼,焚香酪酒行了三跪九叩首的大礼。被叫来观礼的都是六七十岁的老人,也都在明朝做过官。自明朝败亡之后,他们虽然明明知道,大清的江山,是从李自成手里夺来的,但,夺来之后,没有交还给朱家皇室的后代,却自己当了皇帝。对此,他们总是耿耿于怀,想着为大明复仇。如今见大清皇帝,不远千里来到南京,以臣子之礼祭奠明太祖的陵墓,感动得痛哭流涕,不能自己。康熙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想起了先祖留下的“七大恨”的遗嘱,也想起了即位以来的种种艰难和困难。面对着这个埋在孤峰之上,凋凌败落的太祖的坟墓,他还想到朱元漳以一个乞丐和尚的身份,率众起义,夺得了天下,但转眼之间,却又把随龙出山的功臣,一个个残酷杀害。康熙曾多次想过这件事。他不明白,朱元璋为什么要这样残忍?现在他似乎懂了,皇上为什么称“孤”、道“寡”,既然当了皇上,就注定了一生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不错,他康熙曾经有过一个布衣的老师和朋友伍次友,他特许伍次友叫他“龙儿”。可是,如今伍先生坐化了,谁敢再叫他“龙儿”,谁敢披肝沥胆地再教他、劝他?从此之后,这世上他再也没有朋友了。他,也变成孤家寡人了。此时、此地、此情、此景,怎不让人伤情呢?想到这里,康熙不禁动了真情,泪水潸潸而下,打湿了龙袍。那些前明遗老们,更是为之感慨不已。 >&Lu0oHH  
  祭完孝陵之后,按原来计划,康熙本应立即回城的,可是康熙心情不好,命令车驾回去,只留下了高士奇、魏东亭和侍卫,他要在灵谷寺里住下了。魏东亭等人,知道皇上对伍次友情深义重,不敢再劝。寺里的主持,是个明白人,也不来打扰,只命人收拾出一间干净的僧房,让康熙住下。 iPNs EQ0We  
  晚饭之后,康熙独自一人,漫步走出寺院,遥望寺外那片塔林在出神。魏东亭追了出来,替他披上一件袍子,又轻声说道:“主子,伍先生不在这塔林里。他坐化之前,留下遗嘱,把骨灰撒在扬子江里了。” j'cCX[i  
  “哦,这样也好。伍先生理应与江河大地共存。你没有及时奏报他坐化的事,朕不怪你。可是,伍先生走了,没有人再叫朕‘龙儿’了……” \9Zfu4WR  
  “主子,请不必过于伤神。伍先生在天有灵,看到主子今日的功业,也会高兴的。先勘东南,再定西北,这是伍先生为主子定下的国策,如今已完成了一半,剩下的那一半,也指日可定。这就是对伍先生的悼念。” 7O :Gi*MA  
  俩人正在说话,忽听山门外一声低沉的喝问:“什么人,干什么的?”魏东亭吃了一惊,急忙回头看时,原来是穆子煦带着于成龙来了。 A1T;9`E  
  山下大概下雨了,于成龙浑身精湿。康熙忙命众人进去,赐座,又叫人给他端来一杯热茶。于成龙见康熙身边没有高士奇,便壮着胆子,把明珠在朝中的种种恶迹都一一说了出来。这些情景,有的康熙早就风闻,有的却是初次听说,尤其是于成龙说到,当年伍次友和苏麻喇姑真心相爱,本来可以结成百年之好。可是明珠却暗地里唆使索额图,在皇上面前向苏麻喇姑求婚,以致苏麻喇姑愤而出家,当了尼姑,伍先生也离开皇帝,做了和尚。还有,周培公在皇后因为难产死去之时,提议立了皇二子为太子。明珠更是忌恨在心,伺机报复。周培公平定王辅臣叛乱,回到京城,要与他的患难之交阿琐成婚的时候,明珠却先走了一步,逼着阿琐嫁给了何桂柱。这两件事,虽然与朝政没有直接关系,但皇上对伍先生,对周培公,那是什么样的感情啊。现在伍先生死了,周培公和阿琐都死了。他们蒙冤受屈而死,康熙虽然早有风闻,但今天,于成龙把这事和明珠的其他劣迹,一块说了出来,康熙既吃惊,又感到无可遏制的愤慨。这无疑是砍掉了皇上左膀右臂。可是,转念一想,明珠在中枢参政,已经十几年了,党羽遍天下。明珠一倒,必定再兴起大狱,会牵连成百上千的官员。西北用兵在即,国家经得起这样的动荡吗?再说,如果立刻剪除明珠,上书房中就剩下索额图这一个满人了,他会更加飞扬跋扈,不可遏制。而索额图是否与葛礼,杨起隆的案子有关,尚未查清。唉,不得不防,不得不虑呀? sJ()ItU5i  
  康熙正在思索,高士奇一挑房帘进来了。康熙劈头盖脸地问了一声:“高士奇,明珠结党营私,嫉功害贤,贪赃枉法,欺骗朕的事儿,你知道吗?” ~3]8f0^%m  
  高士奇被这突然的问话闹愣了,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回答。康熙转问于成龙:“于成龙,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T|1Qq7  
  于成龙只好把明珠的种种不法事情又说了一遍,高士奇这才知道,今天于成龙深夜冒雨赶到这深山古寺里,原来是告明珠的御状来了。他偷偷地瞟了康熙一眼,见皇上面色不善,知道康熙已经动怒了,便不敢隐瞒,如实答道:“回圣上,这些事,臣知道。” k5CIU}H"  
  康熙勃然变色:“知道为什么不向朕奏明?” tvCTC ey  
  高士奇连忙跪下叩头:“圣上,明珠之奸情,举国上下,无人不知。可是……人生在世,谁不怕死?索额图、熊赐履尚且不敢明奏,臣职位低卑,更不敢……” 8#-}3~l[  
  话还没说完,康熙突然站起身来,怒声斥道:“混蛋!你懂得什么叫事君惟忠吗?既然怕死,就不要在朕跟前做事!” `P*j~ZLlXN  
  高士奇自从来到康熙身边,这还是头一回碰上了这么硬的钉子,也是头一回被康熙问得无言可对,吓得他脊梁上冷汗直流,低着头一声不响地跪着,听候发落。在一边的魏东亭看见康熙把对明珠的怒气,全撒到高士奇身上,觉得有些不公平,连忙上前跪下奏道:“主子,明珠阴险狡诈,欺君罔上,心术不正,结党拉派,他手中的权力,又足可以陷害忠良。如果抓不着真凭实据,就是奴才也不敢妄奏,请主上治罪。” /^ 7 9|$E  
  高士奇听了魏东亭这话,心中一亮,唉!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些话呢?看来,魏东亭不愧是人杰,确实比我高出一筹。他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听见康熙纵声大笑:“哈哈哈,明珠,一个破落户的子弟,一个要饭化子,他比鳌拜还难除吗?” kIo?<=F8T  
  高士奇最善于钻康熙的空子,一听这话,马上接口就说:“皇上圣明,鳌拜是明火执仗,而明珠却是打着皇上的旗号胡作非为。皇上要想除明珠易如反掌,可是要让奴才等除他,那就是蚍蜉撼树了。” e$I:[>  
  这个马屁,拍得正是时候,也正是地方。康熙仔细想想,高士奇说的也是实话。连于成龙也没想到,今天这事办得这么顺,又见高士奇不替明珠遮掩,便放弃了告高土奇的想法,对皇上说:“圣上,高士奇所言有理。臣也曾瞻前顾后了许多年,才斗胆来见皇上的。” aKcV39brr  
  康熙一直在房里走来走去,突然他停住了脚步:“于成龙,你告得有理有据,但,朕却不能准你的本。” Q-CVq_\3I  
  这句话一说出来,在场的人全都愣了,只听康熙缓缓说道:“宰相换得勤,不是个好事。南宋祥兴年间一年里换了几个宰相。前明的崇祯,在位十六年,换了五十四个宰相,结果不都亡国了吗?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是兴旺之象,明珠固然不成材,可这些年来,也干了不少好事,功大于过。朕要再看他一段时间,如果仍然如此,朕就拿掉他!嗯——于成龙,你把今天说的事,写成奏折,送到高士奇那里存档。除朕之外,任何人不准调阅。此外,今天的事,谁要是敢说出去,那就是加害于成龙。朕立即砍掉他的脑袋,听明白了吗?” 7@]hu^)rry  
  魏东亭、高士奇、于成龙一齐跪下答应:“扎!” @},k\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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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楼 发表于: 2009-10-05  
四十六 魇魔事惊呆康熙帝 祝寿词吓傻明相国 9*wS}A&Jh  
  几件筹划已久的大事顺利办完,康熙兴奋异常,在南京尽情地游玩起来。什么莫愁糊、玄武湖、鸡鸣寺、半山、燕子矾、白鹭湖、石头城、清凉山、秦淮夜渡,桃叶临流,有时一天一处,有时一天两三处。他玩得高兴,玩得痛快,可把魏东亭给坑苦了,忙了个不分昼夜,花了个家底朝天。就在康熙玩得正上劲的时候,突然,京师传来了六百里加急的奏折,说葛尔丹集结兵力三十万,并已与科尔沁王约定,要在明春会兵南下。奏折上盖着监国太子的宝玺,还有批文“事关重大,奏请皇上裁夺”。 Q(Uj5aX  
  本来,康熙南巡,就有粉饰太平的一层意思。为此,西藏、青海四部等外藩大臣都用快马进了贺表,江南士民更是欢喜雀跃。现在,突然接到这样的奏报,康熙有点为难了。葛尔丹称雄西北,作恶多端,他早已忍无可忍了。这些年,他费尽了心思,要引诱葛尔丹东进,以便御驾亲征,消灭这个不驯服的蒙古叛王。现在,他接到奏报,恨不得一步跨回北京去。可是突然中断南巡,打马回京,会不会引起百姓惊疑和议论呢?把上书房大臣们召来,大家七嘴八舌地说了许多,最后,还是高士奇的看法占了上风:葛尔丹要东进,也要等到明年开春,还早着呢。皇上可以明松暗紧,暗下密旨,暗地里调拨军队、粮饷,布置防务;明面上,该干什么干什么,不要让外人看出一点破绽。康熙采纳了高士奇的意见,又对明珠呈进来的各地贺表,大加称赞,还夸奖了明珠。高士奇在一旁听了,不禁暗自吃惊。自从那天于成龙雨夜求见皇上,告了明珠之后,康熙的心已经恨透了这个人。于成龙的弹劾本章,也还存在他高士奇手里。可是,明面上,康熙对明珠还是那么随和,还是那么信任,还是那么亲切,皇上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呢?任凭高士奇如何聪明,如何善揣圣意,此刻,他也说不准了。看来,这位三十来岁的皇上,用心深得很哪,“天威难测”,这话一点不假。 O :P%gz4  
  按照既定的日期,康熙又在南京玩了三天,该见的人都接见了,该去的地方,也都去了,这才启驾北归。经过山东时,又特地去了一趟曲阜,拜了孔庙。手下的人都对康熙说,历代君王来拜孔庙时,行的都是学生之礼,两跪六叩首,可是康熙却说:为了民心归附,社稷安定,多磕几个头,难道我就不是皇上了吗?群臣拗不过他,只好由他以臣子之礼,像对朱元璋那样给至圣先师孔老夫子,行了三跪九叩首的大礼。按常规,祭了孔庙,就要去泰山封禅,以昭示大皇帝的文治武功,可是康熙却没有这样做。他说:朕的计划,还远远没有完成呢,怎么敢去泰山封禅夸功?这么一来,一个谦虚、谨慎,励精图治的皇帝形象,马上传遍全国。人人称赞康熙皇上,不愧是英明圣主。“南巡”这篇大文章,让康熙做得圆圆满满,全始全终地收场了。 E07g^y"}i  
  谁知,回到北京,糟心的事,却是一件连着一件。先是苏麻喇姑去世,康熙痛失一位益友,一位深得自己挚爱的“大姐姐”。紧接着就是太皇太后突然得了重病。太皇太后孝庄老佛爷,在几十年里,辅佐皇太极又亲自扶植了顺治、康熙两位皇帝,他们又都是幼年登基。从顺治入关定鼎,到康熙执政二十多年,太皇太后操了多少心,顶住了多少险风恶浪啊!康熙对太皇太后感情之深,敬重之深,那是难以形容的。当太皇太后病重的消息传出之时,康熙正在承德,一边勘看避暑山庄的修建工程,一边悄悄地视察飞扬古的军事布防。他一接到太皇太后病重的消息,立即传旨回京,马不停蹄地奔跑了三天三夜。进了皇宫,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更换,便直往太皇太后的寝宫慈宁宫奔去。进了宫,一头扑在太皇太后病榻之前,颤声说道:“老佛爷,孙子赶回来了,在这儿给老佛爷叩头请安呢。” #SWL$Vm>  
  孝庄太皇太后,已经病得不轻了,正发着寒热,昏昏沉沉地靠在病榻上。听见康熙回来了,她精神一振,立刻睁开了眼睛,伸出手来要拉康熙,却一点力气也没有:“皇上,你到底赶回来了……哦,你回来得好。我……我真怕……”康熙明白老佛爷的心意,连忙起身,坐在炕沿上,双手捧住了太皇太后的手:“老佛爷,你别这样说,孙子听了,心里难过,哪能就到那一步了呢?孙子请人给老佛爷算过命,说老佛爷有一百二十岁的阳寿呢……” (KQAKEhD!  
  “唉,我知道,那都是胡弄人的。如今佛祖要叫我,我能不去吗?人都有这一天,皇上别难过。有几句话,得趁我心里明白的时候,对你讲清楚……” A#t#c*  
  康熙颤声说道:“祖母,您说吧……孙子我听着呢,我一定句句照办。” e+J|se4L5  
  太皇太后粗重地喘了几口气,像是聚集精神:“皇上,我们祖孙两人能有今天,我们大清的江山能有今天,不易啊!你懂吗?” cu&tdg^q  
  “是,孙儿明白。大清能有今日,全仗老佛爷您的主持和保佑……” --Dd'  
  “唉!按理说,我死之后,应该与你太宗爷合葬才对。可是,你爷爷已经大行几十年了,我不忍心再去惊扰他。听说,你的陵墓造在遵化,你就在那里给我造个地宫吧。有朝一日,你也去了,我们祖孙两人还能在地下天天见面。能常常看我的皇孙,我也就心安了。” T 9lk&7W  
  听到这里,康熙早已忍不住了,他一头扑进祖母怀里,泣不成声地说:“孙儿依靠老佛爷……孙儿我……舍不得您老人家呀!” V$e\84<  
  此刻,太皇太后却异常的镇定,她抚着康熙的脊背说:“好孩子,别哭,别哭,你这么一哭,我的心……也乱了。”等康熙止住了哭声,她又说:“叫他们全都出去,我有话对你说。” tu(k"'aJ  
  康熙冲着四周的宫女太监们一挥手,这些人知道,太皇太后有密旨要传给皇上,就悄没声地退了出去,张万强站在离宫门远远的地方守着,太皇太后喘息了一下,问康熙:“你觉得索额图这人怎样?” 4'L%Wz[6  
  “回老佛爷,康熙十六年前,他有些恃功自傲,近几年,收敛了一些……”  J`F][ A  
  “明珠呢?” :i'jQ<|wZN  
  “明珠也是有功之臣,但这几年他在下面闹得不像话,有不少人参劾他。孙儿怕朝政不稳,与国不利,暂时压下来了……” gHCk;dmq81  
  此时,大皇太后不但神志清醒,而且思维也非常之快。她已经从康熙这简短的答复之中,听出了弦外之音。她抖擞精神,眼睁睁地盯着康熙说:“嗯,你心中有数,我也就放心了。可是,你聪明有余却忠厚太过。我问你,去年我叫内务府慎刑司的人,用毒酒处死了一个慈宁宫的宫女叫白彩的,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oB$7m4xO\  
  “哦,孙儿听说,她在老佛爷斋戒的时候,唱《小寡妇上坟》,被处死的。” -?)` OHc^  
  “哪里!那是我叫他们那样说的。在她的房子里,搜出了一个桃木刻的青面鬼,那上面写着皇上的生辰八字,还用钉子钉着。” w s(9@  
  康熙大吃一惊:“啊?!有这样的事儿?是谁的主使?” @mM])V  
  “我命人把她全身都用烙铁烫了,她也没招。还有在太子宫里,也查出这样的桃木人儿,也是没找到事主。所以,我让张万强把那里的太监、宫女全都换了。这几件事,我没告诉你,怕的是你一上火,就要兴大狱,闹得天下震动。反正,邪不压正,他们扳不倒咱们祖孙两人。可是,我这一去,无论什么事,都得你自己拿主意了,要是有个闪失,叫我怎么在地下去见列祖列宗呢……” OFS` ?>  
  康熙站起身来,咬着牙想了好大一会儿,回身又替太皇太后盖好了被子,掖了掖被角,安慰说:“老佛爷,你身子不好,说多了要伤神的。孙子今天既然明白了,就没有处置不了的事。您老人家安心歇着,等您老大安了,孙子办几件事,定叫老佛爷看了高兴。”说完,趴在地下叩了头,回身又向外叫道:“张万强,进来!传我的旨意,老佛爷不过是略感风寒,没什么大病,叫宫内宫外人等,不必在跟前侍候。有问安的,一律在外边磕头。你给朕选几个懂规矩的老成宫女,分班在老佛爷跟前侍候,听明白了吗?” |%6zhkoufM  
  “扎!” \VJ7ahg[\  
  辞别了太皇太后,康熙回到养心殿,靠在躺椅上,默默地想着心事。见李德全抱了个奏事匣子进来,康熙问他:“有什么事吗?” f?xc-lX5R  
  “回主子,奴才刚从上书房过来。大臣都回去了,只有熊赐履在当值。奴才没听他们说有什么大事,只听见明珠临走时,说后天是他的五十大寿。熊大人劝他,说太皇太后慈躬不宁,叫他不要大办。别的,就……就没有了。” 9AJMm1 _  
  康熙一笑,站起身来:“哦,明珠的五十大寿要到了。好啊,朕答应过他,要给他写个条幅贺喜的。”说着走到案边,挥笔写下四个大字:“李德全拿去赏了明珠,说朕给他放三天假。另外嘛……你到上书房传旨,叫熊赐履来,说朕有密旨给他。” L\p@1N?K  
  “扎!” uYk4qorA  
  明珠没有听从熊赐履的劝告,把五十大寿办得非常热闹。他心想,皇上还赐了条幅给我呢,这排场不乘机显露一下,还待何时啊。光寿诞的请帖,就发出去一千多张。凡是在京官员,无论职务大小,全请了!他这一请不要紧,谁敢来白吃寿面啊,好家伙,送礼的都排队了。忙得明府管事的连吃饭喝水的空儿都没有。礼品一直摆到了厅廊下,真个是堆积如山。寿诞这天,明府里摆了一百多桌宴席。来的客人们,又都得先向皇上的赐字行礼。只见四个遒劲的隶书大字“亮辅良粥”,高悬在厅堂正中,墨光闪闪,令人羡慕不已。酒席筵上,明珠满面春风,挨桌敬酒,也听着众官员的阿谀奉承,好不得意,这个宴席,从中午直吃到申时,客人们都已带了几分酒意,可是还没尽兴。猜拳行令的,呛五喝六的,捏耳灌酒的,赖着不吃的,简直闹翻了天。就在这时,突然门上的人进来禀报,说都御史郭琇郭大人贺喜来了。明珠一愣,嗯,这郭琇从来不吃任何人的酒,今儿个请帖发给他了,他没来,怎么宴席要散了,他却又来了呢!既然来了就不能慢待,连忙迎了出去,那郭琇早已昂首阔步地走进来了,只见他举手一拱:“明相,恭贺五十大寿,郭琇来迟,望乞恕罪。” doJ\7c5uU  
  “哎,郭大人,说哪里话。快请,请入席。来晚了,要罚酒呢!” MN|8(f5Gs  
  “明相,请别客气,常言说,君子爱人以德。我这人从来不拍马屁,你是知道的。今天,有篇文章,为你贺寿,说的都是大实话,请不要见怪!” ^'"sFEV7RN  
  “哪里,哪里,郭大人乃饱学之士,既有佳作,何不让大家一同欣赏呢!” WR;"^<i9  
  “啊,好哇,郭某正要如此!”郭琇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叠纸来,大声念道:“臣郭琇奏请明珠贪赃枉法,结党营私,误国害民折。” LeY!A#j  
  不但明珠,宴席前的千余宾客全都愣了,啊!郭琇怎么凑这个机会,来弹劾明珠呢?不等大伙转过神来,郭琇却声若洪钟般地朗朗读了下去。这个奏折,洋洋万言,历数了明珠的十大罪状,连高士奇、余国柱、徐乾学等人,也都捎带了进去。末了还请皇上对明珠等人“立即罢斥,明正典刑”。 zD8q(]: A  
  在郭琇刚开始念时,明珠确实是吓了一跳,但马上就镇定了下来。好嘛,当着这一千多京官,我如果稍微有一点恐惧之色,那,到不了明天,弹劾奏章还不得飞成雪片哪!不行,我不能让郭琇的阴谋得逞,我死也得顶住。可是,又一想,这个馊主意是谁出的呢?他看了索额图,又看了熊赐履,除了他俩,谁也没这个胆,那又会是谁呢? OW$? 6  
  其实,这场戏的幕后导演是康熙皇上。熊赐履只不过是奉旨办事而已。他本来选的是御史白明经,已经说好了,可是事到临头,白明经却害怕了。想不到郭琇倒自己跳出来了而且又捎带上那么多人,这,这怎么收场呢? +;nADl+Q  
  郭琇读完了,冲明珠一笑:“明相,学生刚才说了,我不会拍马屁,只会据实而言。不知明珠以为这篇文章做得如何?” n|,kL!++.  
  明珠极力按下心头怒火和恐惧,坦然一笑说:“好,好文章,好胆量,我敬你一杯!” cZn B 2T?  
  在一旁的高士奇,刚才听见这奏折中捎带了自己,开始也是大吃一惊。可是他看明珠这么坦然,也不能装熊啊。此刻,他也倒了一杯酒,嘻嘻笑着走了过来: =l&A9 >\  
  “郭御史,你参得好,真值得浮一大白,来,我老高陪你一杯!” tF> ?]  
  郭琇笑吟吟地接过酒来,放在鼻子底下闻了一下说:“二位大人,郭琇本来就是有名的郭大胆,今日冒犯二位相爷,罪责不轻。这酒我闻了,虽然很香,只是沾了民脂民膏,却带着一股血腥味——”说着与高士奇碰了一下杯子,“叭”的一声,将酒杯摔在地下,拱手说了声“请恕郭某失礼!”回过头来,扬长而去! W/Rb7q4v  
  郭琇一走,这边立即就没戏唱了。酒没人喝了,预备好的寿面,也更没人去吃了,谁还有这心思啊。与明珠有牵连的,都在想怎样保住自己;与明珠素日不和的,在琢磨着怎样也写本参奏。一句话,不管是哪一党,哪一派的,都在想着一件事,郭琇这一本呈上皇上将会怎么发落呢!所以,有人上来劝上两句,借故退席,有人更干脆,连招呼也不打就走了。转眼之间,偌大的厅堂内外,只剩下杯盘狼藉的剩酒、剩菜和熊赐履、索额图、高士奇三位上书房大臣了。 0:<dj:%M  
  熊赐履是知道这事儿的前因后果的,别人不说,他得说:“哎,我说明贤弟,要多保重啊。好好想想,怎样向皇上说清这些事。真是有什么意外,你放心,我们都会说话的。” B5%N@g$`j  
  明珠“腾”的一下跳起来:“保重,我怎么个保重?与其坐在这里等死,不如马上去见皇上。各位可肯陪我走一遭?” JpuF6mQ  
  话说到这份上,那仨人也推脱不掉啊,四个人马上来到宫门,递了牌子,请见皇上。不一会,圣旨传了出来:“明珠五十大寿,朕已给假三天,好生休息。其余三人,即刻进见。” t-#Y6U}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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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楼 发表于: 2009-10-05  
四十七 奸明珠树倒猢狲散 勤靳辅功成顶戴丢 ga!t:O@w  
  太皇太后病重之际,明珠大事铺张,庆贺自己的五十大寿。可没想到,御史郭琇大闹宴席,乘机参了明珠一本,把喜宴闹了个不欢而散。明珠没法,只好跟着熊赐履、索额图和高士奇,即刻递牌子进宫,请见皇上,要当面谢罪。可是,圣旨传出来:“朕已给了明珠三天假,让他好好在家休息,其余三人,立刻进见!” :5p`H  
  熊赐履等三人进去了,明珠孤零零地站在宫外。郭琇的奏本够狠的了,可并没把明珠吓住,但是,这旨意却如晴天霹雳一样,把他彻底打垮了。他遥望着巍巍宫阙,真是咫尺之间,如隔天河。唉!天威难测呀。两天前,他明珠想什么时候进大内,就什么时候进去,“递牌子请见”,不过是个形式。如今,皇上一句话,说不见就不见了。也许从今往后,他再也别想见到皇上了。他没有坐轿子,拖着沉重的步履,踢踢踏踏地往回走。这时,他才发现,刚才来得太急,竟连朝服都没穿。哎呀,幸亏皇上没让进去,如果就这么一身打扮进宫,恐怕皇上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了! &Tl3\T0D  
  家里,也早不成样子了。夫人和八房姨太大,还有儿子、媳妇们聚在一起,哭的哭,闹的闹,乱成了一锅粥。明珠一见这阵势,心里的火不打一处来。他怒喝一声:“都给我闭嘴,哭什么,我还没死呢!”骂完,把两个儿子叫进书房,吩咐他们,悄悄地从后门出去,打听一下消息。然后又把夫人叫来,让她即刻设法进宫,去纳兰贵妃那里打探一下,看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吩咐完毕他就像热锅上的蚂蚁那样,在房里转来转去,一点主意也拿不出来。 *n}{ )Ef  
  夫人最先回来,说:纳兰贵妃不肯见。贵妃说,她不知道有这门亲戚! m[%&K W(  
  两个儿子也先后回来。二儿子任何消息没得到,大儿子从熊赐履那里听说,熊、索、高三个人进宫之后,皇上把高士奇痛骂了一顿,骂完了,又替他说了几句好话。可对明珠,皇上却一个字儿也没提。 ve'hz{W  
  没提一个字,这是个大大的凶兆。明珠慌神了。他不敢呆在家里,便不顾嫌疑,趁着夜色,悄悄地去找高士奇。 \ocJJc9  
  高士奇一听说明珠来访,吓了一跳。我的老祖爷,这是什么时候,你还敢来见我。我扒拉还扒拉不掉呢!你就不怕别人说你来串供?!他想不见,可是明珠已经进来了。 gX]?`u  
  明珠是已经豁出去了,开口便说:”士奇,你不要怕。大丈夫做事,敢做敢当,杀头掉脑袋也不过如此。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告诉我,出了事,我一人承担,决不连累你。” hfVJg7-  
  高士奇沉吟了一下:“嗯,皇上今天绝口不提你的事,我看有点儿不妙。听说于成龙也上了弹劾你的奏折,六部九卿的京官们,都在忙着写折子呢,你要有点准备。” 9D-PmSnv  
  “准备?怎么准备,上表请辞吗?” `43E-'g  
  “晚了,获罪于天,祈祷也不济事了。” [9*+s  
  “好,多谢指教,明珠回家等死去了。”明珠说着,起身就走,却被高士奇拦住了:“哎,别忙,你不要死等,赶快把家产分散一下,或者捐输也行,还有……” (LQ*U3J]_  
  “什么,士奇,你我从不见外,此刻,再难听的话,我也能听进去!” (i&:=Bfn)  
  “嗯,你有没有一个既听你的活,又和索额图关系亲密的人?” Lw2EA 5  
  “哦,……这个,有,有一个。” dTS 7l02  
  “那就好,你赶快派人送信给他,让他狠狠地参你一本,说你要危害太子,动摇国本。这奏本一上,准能救你。” CSIW|R@   
  “啊?!什么,什么,这不是把杀头罪变成了凌迟处死,把死我一人之罪,变成了祸灭九族了吗?” 1[mX_ }K  
  “哎——老明,你不读书,不明事理。当今皇上乃千古雄杰,博学多才,能谋善断,可是太聪明了,就未免疑心大。现在大家参你的,都是受贿贪赃,任用私人,对这样的罪名,皇上容易相信,也一定要惩办;如果有人把这事闹大,闹到太子党和阿哥党的党争上去,而且参你的人,又是索额图的一党,皇上肯定会起疑心。既然是两党之间闹起了事来,那皇上既不能杀一党而护一党,这样一来,你就有了一线生机。” n{=vP`V_  
  明珠眨着眼睛,想了又想,这才明白过来:“好兄弟,我若逃脱此难,永不忘你搭救之恩。” ~#O nA1)  
  任凭高士奇和明珠再聪明,动作再快,也赶不上康熙皇上。明珠愿缴纳家产以赎前罪的奏章,还在打着腹稿呢,抄家的人可就来了。领头的,是太子胤礽和四阿哥贝勒胤祯,跟随的有熊赐履、何桂柱,还有内务府官员,善扑营的兵丁。一声令下,府第被团团包围起来。内眷们集中在一个房子里,其余的全都贴了封条。四阿哥和熊赐履看见明珠落到这个下场,心中不忍,从旁边说了句好话,把明珠的两个儿子按居住区域,与明珠分开,免封免查。太子虽然最恨明珠,可是师父熊赐履发了话,他也不好驳回,这才给明珠留下来一点家产。 <Y<%=`  
  回过头来,再说治河的事,经过这几年靳辅、陈潢他们的努力,总算不负圣望。黄、淮河道全面治理,除了入海口那里还有少量的工程没完之外,其余全都竣工。中河河道也已开挖完毕。有史以来,运河航道要走一百八十里黄河的局面,已不复存在了,这一天,中河开闸放水,轰动了四乡八县的百姓。他们扶老携幼,纷纷赶来,要看这海晏河清的盛景。大堤上,万头攒动,一眼看不到边,全都挤满了人。靳辅带着清江治河总督府的全体官员,乘坐一艘大船,来到了中河河口,主持这旷古未有的大喜事。一声令下,红旗摆动,大闸缓缓升起,滚滚黄河波涛,流入中河,霎时间,灌满了大半个河槽。 Fb.wm   
  陈潢高兴得热泪盈眶,抱着靳辅颤声说道:“靳大人,成功了,我们成功了。你看,完全和预料的一样,正好可以行船哪!” Wc#4%kT  
  靳辅也是老泪纵横。这十来年,他们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担了多少风险,才有了今天哪!他拍着陈潢的肩头,又拉过了封志仁、彭学仁等,不无感慨地说:“兄弟们,我谢谢你们,也替黄淮沿岸的百姓们谢谢你们!” /_>S0  
  两岸百姓的欢呼声,震天动地,淹没了大船上的说话声,也把他们那颗炽热的心,撩拨得沸腾了。靳辅大声说:“我要好好地修一上奏本章,在皇上面前为你们请功、请赏!” $xNZ.|al  
  陈潢虽已被皇上封了四品的职衔,可是,他并不热衷于做官。他想起来了,自己的那部《河防述要》,还要依据这几年的经验,再加补充;他还想起了阿秀。当然,为了治河,他狠心地拒绝了这个公主。可如今听说阿秀已经进宫当了贵妃,心中又觉得有些怅然若失感觉。几年来,自己在大河上下,东奔西跑,到现在还是孤身一人。无家可归,看来自己与阿秀确实无缘。想到这儿,不禁有些黯然神伤。 Pv/$ ;R%  
  就在这万民欢乐,庆贺中河通水的吉庆时辰里,突然,一个戈什哈急急忙忙跑来禀报说:“钦差大人,尚书伊桑阿奉旨前来,在衙门里等不及,已经来到河口了。” <08)G7  
  靳辅一听喜出望外:“哦,一定是皇上听说今天要开闸放水,特命钦差前来观看,说不定还有赏赐呢。走,随我接钦差去。” >'7Icx  
  众人刚到岸边,钦差伊桑阿已经气喘嘘嘘地上了大堤,他缓了一口气,面南站定,靳辅忙率领众人跪下叩头:“臣靳辅恭请圣安!” 8,=,'gFO  
  “圣躬安好。靳辅,圣上有话问你。” THkg,*;:  
  “臣恭聆圣谕。” }-!0d*I  
  “圣上问你,河工上屯田四万顷,属于有主的田地共有多少?” -I '#G D>  
  “回圣上问话,有主之田,约占三分之一,正待原主赎回。” Jro)  
  “嗯。还有,你奏折上说,下河夹堤之后,可防海水倒灌,可至今仍还有海水倒灌,是何缘故,尔据实回答。” 8FU8E2zo  
  “是。下河工程尚未全部完工,故海水袭来之时,仍有倒灌,但还没有大害。一旦河工全部完成,即可免此灾害。” }cEcoi<v!  
  “哦,既如此,本钦差当替你面奏圣上。皇上还问你,康熙十九年,你曾向明珠行贿,赠他纹银两万两,可有此事?这笔银子出自何处,尔据实回答,如有欺瞒,罪不可恕!” =J<3B H^m  
  靳辅的脑袋“轰”的一下,这件事,确实有。是明珠的一个学生,因亏空了库银被参,明珠写信要他代为通融,靳辅没法,只好用河工银子替他垫了。此时,他不敢隐瞒,便如此这般说了一遍,末了又加上一句:“此事难逃圣上明鉴,奴才从河工银子里挪借,罪不容恕,但绝非行贿,请圣上明察。” c7,p5[  
  伊桑阿神色稍微松动了一下,换了身份,也换了笑脸:“靳公请起。你在外边,不知朝廷消息,明珠的家已被抄没,有些事涉及到你,所以皇上叫我来问你。治河大功告成,皇上很高兴,功是功,过是过,皇上不会亏待你的。只是下河工程和屯田这两件事,是你用人不慎,才造成了匪类祸国扰民的大错,你要立即处置。这样,兄弟回京之后,就好替你说话了。” Qne@Vf kA  
  靳辅一听这话,火了:“什么,什么,任用匪类,我这里谁是匪?” bRfac/:}  
  “陈潢!难道你还看不透他吗?他就是匪类,就是小人。哼,小人有才不如君子无才,你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o4\\q66K  
  “大人,屯田养河和下河围堤两件事,都是靳辅一人决定的,与陈潢无关。如有什么罪名,应由我一身承当,请钦差发落。” yIA- +# r[  
  靳辅的话刚落音,封志仁、彭学仁也抢着上前,要承担责任。陈潢却微微一笑,自己动手,摘掉了头上的顶戴:“靳大人和二位仁兄何必如此呢。河治好了,我也没事干了,正好回去写书。无官一身轻,我空手而来,空手而去,什么也没有!” 6||zfH  
  伊桑阿突然发出一阵阴森森的冷笑:“嗬,好哇,果然小人结党,盘根错节,一人出事,众人担当。佩服,佩服!不过,你们也不要想得太轻松了。靳大人,即日起,你回衙门去办理交接手续,完了,即刻进京面圣听参。至于这三个人吗,对不起,本钦差要借你的大船,带他们走了。来人,与我拿下了!” k_/*> lIZY  
  一群戈什哈如狼似虎地冲了上来,把陈潢、封志仁、彭学仁三个拿住,戴上了四十多斤重的黄色袱面的大木枷,押着上船去了。靳辅愣愣地站在那里,好大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请问钦差大人,河工手续由谁来接。” 'de&9\  
  “哦,别忙,你等几天再说,大概是于成龙吧。”说完,一甩袍袖,径自上了大船。 K>N\U@@8i  
  刚才还欢呼雀跃的百姓们,万万没有想到,中河放水,大功告成,他们赶来看到的,竟是这样的一幕惨景。一群人遥望大船,大声呼喊:“陈河伯,你要保重啊!” 0EKi?vP@y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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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楼 发表于: 2009-10-05  
四十八 陈潢惨恨不赴水去 康熙悲奈何别慈颜 4jT6h9%  
  靳辅赶到北京时,天已降雪了。大雪纷纷扬扬,遮天盖地地下个不停。风搅雪花,扑面而来,打得人脸上生疼。靳辅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是“犯官”,所以谁家也不去,在吏部报了到,便找了间房子住下了。等圣旨下来召见,才踏着积雪,奔皇宫而去。一进宫,先是碰上了大阿哥,胤禔只打了招呼就走了。接着又碰上了四阿哥,靳辅请安之后,胤祯倒停住了脚步,和他说起话来:“靳辅,听说明珠的案子牵连了你,可是真的?” CEfqFn3^  
  靳辅连忙回答:“是,奴才办差不力,理应受罚。可是我的下属无罪,却也被株连,奴才实在想不通。奴才今日进见皇上,就是要力保他们无罪。” ew;;e|24  
  “哦——你说的是陈潢吧?我听人说过他,有些才学,但是——但是行为不谨慎,以致天威动怒。依我看,你还是不要替他说话吧。” SmXJQ@jN  
  “可是四爷,靳辅不能干那卖友求荣的事儿啊!” 7?lz$.*Avp  
  “嗯,这件事我还是劝你不要管,你也管不了。听说原来他,他和——唉,不说了,你快进去吧。” (P>nA3:UXB  
  靳辅这才明白,哦,原来不知是谁把陈潢和阿秀的事给捅出去了!可是,陈潢和阿秀之事在先,阿秀入宫当贵妃之事在后。而且,陈潢几次搭救了阿秀,却一直拒绝阿秀的爱情。他们之间清清白白,没有一丝一毫的苟且之事,又有何罪呢?传话的人,胡说八道,惹得皇上才发了这么大的火。这,这可叫我怎么替陈潢说话呢? *,u3Wm|7  
  来到养心殿之后,靳辅报名进见,叩头请安,康熙却连正眼也不看他,说了句:“你来了,起来,站一边去。”一听这话,靳辅心中有点摸不着头脑。他抬头看康熙时,康熙瞧也不瞧他,只管对索额图和高士奇说话: .1QGNW  
  “嗯,明珠这件案子,越来越让人闹不清了。你瞧,有人说,朕去古北口时,他见了太子,居然不行君臣之礼。索额图,有这事吗?” ,0'G HQWz$  
  “是,这事确实有。此外,太子在乾清门听政,明珠竟敢骑马入内,直到隆宗门才下马,还遭了熊赐履一顿训斥呢!” %G?@Hye3  
  高士奇见自己的计谋生效了,心中暗暗好笑,却在一旁添油加醋:“明珠真是混账之极,国君不在,储君也是君吗。就凭大不敬这一条也该从重处罚。” *)^6'4=  
  康熙突然冷笑一声:“高士奇,你别在朕面前耍小聪明。说得好听,明珠的抄家清单上,还连着你呢。你给明珠题字,写的‘牧爱’,朕问你,交结大臣,阿谀奉承这一条该当何罪?明珠在抄家前夜,找没找过你,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manw;`Q  
  高士奇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主子爷呀,奴才不敢欺瞒圣上。明珠确实找过我,要我替他说话,可是我没答应。至于那个条幅,是明珠向奴才要的,奴才被他逼得没法,才写了胡弄他的。那上面写的不是牧爱,而是‘收受’,请皇上明鉴。” G':3U  
  “牧”是放牧牛羊的“牧”,“爱”是爱护的爱,如果是这两个字,那确实是高士奇在拍明珠的马屁,称明珠给自己的是放牧人对牛羊的爱。可是这两个字与“收受”,也就是收贿受礼的收受,草写出来,又有点相近,如果是这两个字,意思就全反了。不是高士奇向明珠献媚,倒成了讽刺挖苦他“收受”别人的贿赂。高士奇这么一说,康熙倒愣了。他从一大叠卷宗里,抽出这张条幅来仔细一看,字写得龙飞风舞,花里胡梢,果然乍一看像“牧爱”,仔细瞧呢,又像“收受”,不禁笑了:“高士奇呀高士奇,你这奴才就会骂人,捉弄人。今天,又让你逃脱了一关,给朕滚到一边去吧。” 5D s[?  
  高士奇庆幸地暗自笑了,康熙却陷入了沉思,他在殿里急急地走来走去,显然是心中矛盾重重:明珠这奴才,恃宠坏法,贪赃受贿,确实是有负圣恩,不杀不足以平自己心中的怒气。可是,明珠的案子又涉及到索明两党,背后有太子和阿哥们为争夺皇位的明争暗斗。杀了明珠,索额图会更加肆无忌惮,不好驾驭。这,不能不使康熙担忧。嗯,不如先把明珠留下,再看一看,若真的该杀,那还不容易。 [@$ SLl^Y  
  这件事,太费心思了。康熙原来想立刻杀掉明珠的想法动摇了。他终于决定,再看一下,便向索额图说:“即刻传旨,革去明珠领侍卫内大臣,上书房行走和尚书职衔,留任散秩大臣随班侍候。” f\&X$g  
  “扎!”索额图答应一声退下去了。 pyEQb#  
  这一会儿,靳辅看得眼花绦乱,听得胆战心惊。他不明白康熙这么恨明珠,又为什么处分得这样轻。他正在胡思乱想,康熙转过身来问他了: 2- iY:r  
  “靳辅,明珠这样十恶不赦,你平日知道吗?” !$)reaS  
  靳辅连忙跪下:“臣,臣不,不知道!” HZrA}|:h  
  “什么?你不知道?好哇,朕一向认为你是个老实人,想不到,你竟敢当面说假话,你,你让朕心凉啊!”说着,将一本厚厚的抄家清单,“叭”的一下扔在地下:“你看看吧,看明珠这贼子该杀不该杀,也看看你自己应得什么罪!” J+D|/^  
  靳辅吓得脸色苍白,颤抖着拾起那份抄家清单:好家伙,这些年来,明珠受贿贪赃,竟有这么大的数目!更令靳辅吃惊的是,每项贿赂的下面,都用小字标明了送贿者的名字。自己的名字,也出现三四次。看完之后,他颤抖着双手捧起呈给康熙,又深深地俯下身去,浑身热汗淋漓,再也不敢抬头了。 :UwBs  
  康熙缓了一下口气:“嗯,看来,你还有恐惧之心,羞愧之意,这就有可恕之余地。不过,你可知道,朕对你的期望多大呀。当年,你陛辞的时候,朕是怎么嘱咐你的,可你都忘了。这些年,你治河有功,本该奖赏,可朕万万想不到,你会一头钻到明珠那里去。你,辜负了朕的厚望啊!” 44CZl{pt  
  靳辅浑身颤抖,结结巴巴他说:“圣上,奴才有负圣恩,请,请皇上重重治罪。但奴才即令该死,也想向圣上,进、进一言而后死。千错万错,错在奴才一人,封志仁等三人有功无过,他、他们……” [8ZDMe  
  康熙突然发出一声狞笑:“哼,你还想替陈潢讲情吗?告诉你,谁要把朕看作是可欺之君,那他就等着瞧吧。你已被革职,听候勘问,还是多想想你自己,少管这些闲事。高士奇,你不是向朕推荐了一个人吗?” jaS<*_~#R  
  “是,奴才访到,大学士张英之于张廷玉,文思敏捷,办事老练,想恳请主子考查。” ammi4k/  
  “哦,明天传他进来,让他先在上书房草拟诏书,朕还要考考他的学识和品行呢。你们都下去吧!” fe .=Z&  
  轰动朝野,震惊全国的明珠逆党案,就这样不明不白,不死不活地被搁置下来了。明珠没了官职,住进了儿子家里,过起了悠闲自在的老太爷日子,倒养得红光满面,精神焕发。受牵连的靳辅,也只是革了职。只有那位治理黄淮,劳苦功高的陈潢,却被莫名其妙的下到刑部大狱里,过上了囚徒的生活。陈潢想得开,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自古如此,何况他陈潢呢。狱中生活,单调而又寂寞,他就借此空闲,修订他的《河防述要》,也时不时地想起那位对他寄于深情的秀格格。可是,他哪里知道,不知是什么人,在康熙面前告了他和阿秀的黑状。说阿秀在进宫之前,与陈潢如何要好,进宫之后,又怎样向外官打听陈潢的消息。这一下,康熙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他打心里喜欢阿秀,而且阿秀正怀着孕,所以不忍心处分她,但他对陈潢,却恨之入骨,便把一腔的怒火,全都撒在陈潢身上了。这才使陈潢落到这样无法解救的境地。 @ f[-  
  康熙皇上要办几样大事,让老佛爷高兴一下的愿望,也没能实现。他到处求神、拜医,许下宏心大愿,要减去自己的阳寿,去延长祖母生命的做法,也都化成了泡影。腊月二十三,小年下,这位享尽了人间富贵,也经了政治风云的太皇太后,这位给大清江山创下了功绩的老佛爷,终于怀着对孙子康熙的无限眷恋,与世长辞了! +.cpZqWn3  
  上书房大臣们接到太皇太后驾崩的消息,连忙赶往皇宫。往常太皇太后的寝宫,如今已改为梓宫。从上到下,一色的白纸裱糊,灵幔高悬,香烟缭绕。王爷、贝勒、贝子、福晋、公夫人、一二品的诰命夫人,以及各宫的贵妃、嫔妃,六岁以上的皇子,黑压压地跪满了整个慈宁宫大院,一个个哭得眼泡红肿,面色腊黄。康熙皇上和太子胤礽麻衣白冠,跪伏在灵床前面。索额图、熊赐履、高士奇、张廷玉等几位大臣进来,一齐向卧在灵床上的太皇太后行了大礼,失声痛哭。刚刚止停了眼泪的康熙见此场面,又触动了满腹的悲怆,大声号啕起来。一时间殿内殿外一片哭声,冲霄汉、震牛斗,真可称得起是惊天动地。 KGt:  
  熊赐履到底是老成稳重。他知道,这样哭下去是不行的。外有国家大政,内有老佛爷的丧礼,多少事需要皇上拿主意、定办法呀。他强忍住悲痛,止住哭泣,膝行到康熙面前: KpN]9d   
  “圣上,太皇太后仙逝,乃国家之大不幸。臣深知皇上心中的悲痛,望皇上善自珍重,节哀顺变,以负天下之望。况且,老佛爷的后事,也需要皇上拿个主意,早做安排。” X G#?fr}L  
  康熙早已哭得昏昏沉沉了,听了熊赐履这话,勉强抬起头来,泣声不止地说:“这有什么难办的?居丧守制,庐墓三年,自古皆是如此,而且非如此,不能聊尽人子之心。” E|pT6  
  得,一上来就闹拧了。好嘛,皇上要守墓三年,三年之中,国家无君,那还得了。可是,这样跪着,哭着,也没法商量啊。众大臣一齐凑到跟前,同声劝道:“请圣上暂起龙驾,容臣等详奏……”索额图向侍卫们摆手示意,武丹等人忙上前掺起康熙,在灵床旁边坐下,四个大臣又连忙过来行了君巨大礼。康熙低垂着头,无力地说:“有什么事,你们简单点说,朕……已经心力交瘁,支持不住了。” ]w*"KG!(  
  熊赐履缓缓地说:“皇上,天子居丧与寻常百姓不同,取三九之数,就是二十七个月,此款明载于周礼之上,自古如此,请圣上明察。” q@.>eB'92P  
  康熙断然回绝了:“不行,朕以孝治天下,不守三年之丧,如何为天下表率。” G1|1Z5r  
  索额图想到,天子居丧守墓,必然要由太子监国。监国的时间越长,对他索额图就越有利。三年当然不可能,二十七个月,也两年多了,所以立即附和。高士奇却不想看到这种局面。他也引经据典,说天子居丧,以九为数,九年太长,九天太短,以九个月为最好。 i0M6;W1T  
  此刻康熙头昏脑胀,想的全是如何为太皇太后尽孝的事,没顾得想那么多。三个大臣的两种意思,他也拿不准,究竟是谁对谁错,便看了看一直默不作声的新进上书房臣于张廷玉。 B>{%$@4  
  张廷玉虽然年轻,可是十分沉稳。他早已胸有成竹了,却不想马上说出来,更不想和几位老上书房大臣们争执。此刻,见皇上用眼光争询他的意见,便站起来躬身奏道: (l5p_x  
  “皇上,臣以为,周礼和古制,说皇帝居丧不同于寻常百姓,其根本之意。在于礼丧和心丧之不同。礼丧是指守制的礼数多少。时间长短,而心丧则是心中对仙逝的祖宗的怀念。所以周礼上说‘居丧宁戚’。就是说最好的,最诚挚的悼念,是心存一片悲戚之意,而不是形式上的。外表上的礼数。据此理,臣以为皇上居丧,应以心丧为主,礼丧为辅。即在三年之内,每日瞻仰老佛爷遗像,敬献悼念之情;而礼丧,是可以日代月,即以廿七日代替二十七月,以不负天下众望。” *qpFt Bg  
  康熙摇了摇头:“嗯,不行,二十六天,太短了。” |n_N.Z  
  “不,圣上,不是二十六日,而是以日代月,二十七月。” |# 0'_  
  康熙不作声了,几位大臣也都暗暗佩服。嗯,张廷玉这小伙子,行,他居然能说出心丧、礼丧的不同,以二十六天,代替二十七月,代表三年又一天不少,既不误国事,又照顾了人情,这办法好! YNr5*P1  
  这件大事,就算这么定下了。下面又议了如何给太皇太后上谥号,以及在康熙预定的陵墓旁边盖一座“暂奉安殿”,停放老佛爷灵枢。安排停当,几位大臣告辞出去,这时,已近午夜了。 N:G]w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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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楼 发表于: 2009-10-05  
四十九 阁臣贤廷玉露头角 边塞行康熙亲出征 8rBa}v9  
  张廷玉今日当值,就住在上书房,高士奇闲着没事,想和他说说闲话,可是张廷玉一回上书房就坐下,不停地写着,高士奇有点诧异: {J)gS  
  “哎,我说廷玉,忙什么呢?大冷的天,咱们闲聊如何?” asvM/ 9  
  “哦,高相,我在记笔记。” o@$py U8  
  “咳,何必如此自讨苦吃呢,每天干了什么,难道记不住吗?” OS(Ua  
  “不不不,高相,咱们呆的这个地方,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一旦出了事,栽了跟斗,走到哪儿也说不清。记下来,就是凭证。用不上也没关系,写个回忆记事的,不也很好嘛。” $WW7,  
  “嗯,好好好,廷玉,你想得真远,比我高某强多了。” UY *Z`$  
  “哎,高相不必如此说。你举荐我进上书房,这份恩德,廷玉永不忘怀。只是,我,我有一句话想给你说,又怕……” ze8MFz'm  
  “怕什么,我老高也是个痛快人,你难道不知道吗?” ~r})&`5  
  “好,那我就说。熊赐履前几天写奏折时错用了字,又把自己儿子的官职错提了一级,您知道吗?” Z~w?Qm:/  
  “啊,熊夫子老了,这点小错算不了什么!” `]6W*^'PD  
  “不不不,他这是故意搞错的,想拿这个小错去躲大灾,让皇上看出来,他老了,糊涂了,不中用了。这样,他就可以退出上书房,免得往后真的出了大错,就不可挽回了。明珠之事,前车可鉴啊。” n|.>41bJ  
  听了这话,高士奇不由陷入了沉思,“嗯,对对对,廷玉,你想得深远。说下去。” 9O&MsTmg$  
  “不知高相想过没有,当今圣上乃五百年难得一见的圣明君主。且不说他的文治武功,单说学问就非同一般。诗词、书画、天文、音律、数学,他几乎无所不知,无所不晓,通七种语言,能计算黄白二道。你高相懂医术,可是皇上在这方面的知识、才能,恐怕不下于你。我知道,您学富五车,无书不读,假如咱们撇开了君臣关系,单就学问一项,你比得过圣上吗?” [ p0_I7  
  张廷玉这话说得很尖刻,但却句句在理。高士奇不由得暗暗叹服:“嗯,高某若与圣上比学问,确实相差甚远。” J8@bPS27q  
  “对!就是因为主上学问渊博,所以才有包容万人之海量。我们面对明君圣主,来不得半点虚伪。谋私,主子尚可原谅,窃权,皇上就决不能容许。明珠就是看不透这一点才倒了的。窃权又谋私,罪不可恕啊!” -idbR[1{?  
  高士奇听得出了一身冷汗。回想这几年,自己幸亏没往明珠党里钻营,要不然,这一关定难逃脱。他激动地站起来,向张廷玉深深打了一躬“廷玉,谢谢你如此教我。” T-s[na(/L  
  张廷玉连忙起身还礼:“哎呀呀,高相,你……我乃后生小辈,实在不敢当。” W^,p2  
  “不,你虽年轻,却见识高远,请向高某更进一言。” rV%;d[LB  
  “嗯——圣上喜欢你,是因你才思敏捷,善于在插科打诨、嘻笑怒骂之间,说出令人反思发人深省的话。可是,你高相也会有江郎才尽的时候,皇上也有厌恶你这一套的时候,那时恐怕就会失宠了。在下有八个字,敬赠高相。” ki `ur%h  
  “好,请赐教。” Y,4?>:39J  
  “万言万当,不如一默。” K.?S,qg  
  高士奇心头怦然一动。啊!对呀,说了一万句话,句句都是对的,也赶不上默然不语。对对对,真是至理名言,常言说,伴君如伴虎啊! CC`#2j  
  张廷玉的估计一点不错,二十七天后,康熙服满,便立即召集大臣议事,而头一件就是熊赐履上表引退的事。康熙再三挽留,熊赐履却以年老体衰为名,坚决辞退。康熙看着下面跪着的这位自发苍苍的老臣,想到二十多年来,他为江山社稷,为太子做的那么多事情。如今,他就要辞朝而去了。康熙觉得又失去了一位可亲可敬的老朋友,禁不住潸然泪下:“熊赐履,既然你决心已定,朕不再留你了。你不要回湖北老家了,朕在南京赐你一套宅子,小魏子和穆子煦在那里,可以就近照顾你。朕再南巡时,也可以和你再见一面……” Wb^g{F!W  
  熊赐履伏在地上,老泪纵横:“主上如此垂怜老臣,臣焉敢不以垂暮之年,为主上、为大清歌功颂德,庆贺升平。臣去了,望主上多多保重。” .`D$.|!8g  
  “且慢,该保重的是你,你有年纪了,衣食住行,都要严加注意。武丹,传旨,在文华殿赐宴熊赐履,叫御膳房抄出几样老年人吃了有益的菜单交熊赐履带走。” 0LHge7482  
  “臣谢圣上恩典。”熊赐履涕泪交流地叩了头,随着武丹走出了养心殿。 ygV-Fv>PQ  
  上书房大臣之中,明珠被革了职,熊赐履又告老隐退,剩下的两个老人索额图和高士奇,康熙对他们心存疑虑,还要再观察一阵子。除了他俩,就只有一个年轻新进的张廷玉了。这个人办事稳妥谨慎,但却少言寡语,从不主动进言。军国大事,全都要康熙亲自拿主意,怎么能忙得过来。于是,皇上下旨,命自己生母佟佳氏的小弟弟佟国维,也进了上书房。 S[/D._5QD%  
  按辈分,佟国维是康熙皇帝的嫡亲舅舅,可按皇家规矩,他在皇上面前,也只能是个“奴才”。不过,这个佟国维可不是个简单人物,心胸大,气魄也大。又和索额图一向有矛盾。他一上任,就赶上索额图奉旨去和罗刹国谈判,订立了尼布楚条约。佟国维抓住机会,把明珠和索额图安置到六部九司的人,几乎全都给换了。等索额图回来,生米做成熟饭,虽然恨得牙痒痒,可是,佟国维身为国舅,背后有皇上撑腰,他又能如何呢?康熙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哼,这一下,可不怕你索额图了! SrWmV@"y  
  这天晚饭之后,康熙高高兴兴地来到翊坤宫阿秀的住处。阿秀生的皇子,十二爷胤祥,已经五岁了。按宫中的规矩,应该由内务府带走,在毓庆宫跟皇太子一起上学,不遇朔望,是不准与母亲见面的。今年康熙高兴,下旨给皇子们停学半个月,让他们回到各自宫中,与母亲团聚。这样做,在皇宫内还是第一次,真可谓是天恩浩荡了。所以,阿秀也十分高兴。此刻,听见韩刘氏进来禀报说皇上驾到,连忙带着皇子胤祥迎出殿外,跪下叩头接驾。康熙上前拉起了胤祥,一边摸着他头上的小辫儿,一边高兴地对阿秀说:“起来吧。朕这几个月太忙,没翻过你的牌子。可心里着实地惦记着你呢。今晚,朕还要召见大臣,所以,凑这个空来瞧瞧你。” HZ{DlH;&  
  阿秀连忙躬身回答:“主子日理万机,还惦记着奴婢,奴婢感恩不尽,怎敢再存奢望。只盼主子保重龙体,就是奴婢之福了。” 1TN+pmc}@  
  阿秀这几句活,说得十分得体。康熙听了舒服,便拉着阿秀坐在自己身旁:“好,你能这样想,朕就放心了。朕今天特意来告诉你个好消息,朕就要统帅大军,御驾亲征,去消灭葛尔丹了。” ?ZKIs9E[m  
  阿秀目光霍的一跳:“啊,皇上,这是真的?” ]K5j(1EN  
  康熙端详着阿秀那又惊、又喜、又纯真的脸,心中也很激动:“怎么,朕还能骗你吗?五年前,葛尔丹想要东进,朕就准备与他决战,可他临时又变卦了。这回,多亏了科尔沁王,巧施妙计,到底把他骗得上钩了。哼,你等着瞧吧,朕这次绝不放过他!” 68qCY  
  阿秀听到这里,心中一阵巨浪翻滚,连忙起身跪倒在康熙面前:“皇上,奴婢愿从驾前往,为消灭葛尔丹效犬马之劳。” *$t=Lh  
  “哎——不行,不行,千军万马之中,朕带着嫔妃,成何体统。再说,在草原上打仗,刀枪如林,火炮爆炸,又得骑马奔波,你怎么能去呢?” 7W/55ZTmJ  
  “皇上,奴婢万里迢迢,历经颠沛流离之苦,为的就是请主子为奴蝉报仇雪恨,为的就是亲手杀掉仇人。奴婢自幼在草原长大,骑马、射箭、打猎、争斗,什么没见过、没经过。再说,皇上当年也曾亲口说过,消灭葛尔丹时,要带奴婢去的。皇上金口玉言,怎能反悔?!” 4kNSF  
  阿秀可着急了,这一通话说到最后,不是求情,竟是质问了。康熙有点不高兴,他还没忘记阿秀和陈潢的事呢!可是,阿秀入宫以来,又确实没有错处,小心谨慎,服侍皇上,又生了皇子,现在陈潢下狱了,康熙又怎忍心再责怪阿秀呢:“唉,你起来吧,自从你进宫以来,朕待你一向不薄。你算算宫中嫔妃这么多,哪一个像你这么快地就晋升了贵妃呢?可是你,你总是忘不了……忘不了你的家乡。好吧,朕既然从前说过,也不再改口了,你准备一下,就随朕出征吧。” a\ MJh+K  
  阿秀怎么知道康熙在这一霎时,竟然想了那么多,她高兴还来不及呢,连忙跪下叩头谢恩。可是,等她抬起头来时,康熙却已经走了。 Hs.5@l  
  今晚的御前议事是康熙出征前的大政决策。虽然,也有大臣劝谏说,皇上金贵之体,不宜远征沙漠,受那颠沛之苦;也有人说,国家存粮不多,难以应付。但康熙心中有数,葛尔丹狡猾,非御驾亲征,不能彻底制服他,至于粮食,他有暗藏在延安等地的四百万石军粮,加上京师存粮一千万石,足够了。所以,他才下了这么大的决心,任谁说什么都不听。他当即下旨,从今年起,在全国各地,永不加赋,与民生息,并命礼部、兵部、吏部会同上书房大臣,立即草拟讨贼诏书和随驾、留守人员名单,以及太子监国事宜,定于五天之后,出征讨贼。 9M[   
  康熙二十八年正月二十日,北京城内满天大雪。午门外广场上,红妆素裹,琼玉铺地。三万名顶盔带甲的军士,在广场的东、西、南三面,排成了三个方队,在瑞雪纷扬的寒冷中,如钢浇铜铸一般,一动不动地站着。奉命留守京城的上书房大臣张廷玉和佟国维,率领王公大臣。文武百官,簇拥着监国太子胤礽,站在右掖门前等候着恭送皇帝御驾亲征。前一天,接连传下两道圣旨,一是大赦天下,一是永不加赋。这两道圣旨,使京城百姓无不感激涕零。今儿个,又听到皇上要冲风冒雪,远征沙漠,平定葛尔丹叛乱的消息,谁不心情激动啊。人们纷纷拥上街头,提上花烛,等候着恭送皇上,瞻仰御驾出征的雄壮军威。一句话,整个北京城都轰动了,别说是天下了大雪,就是下刀子,也阻拦不住康熙的车驾和激动的百姓了。 aHle s5   
  午时正刻,随着一阵悠扬的钟鼓乐声,五凤楼下,响起震天动地的大炮声。一队队举着龙旗。宝幡的内侍从午门走了出来。随后,又有二十一队羽林军列成方队,威风凛凛地走过。这才见高士奇和索额图两位随驾出征的上书房大臣,骑着高头大马,戎装佩剑,率领一队御前侍卫走了出来。站在广场中央的西征主将飞扬古知道,皇上就要出来了,便向身旁的两位副将军点头示意。这两位将领,一位是皇上的亲舅舅,上书房大臣佟国维的哥哥佟国刚,一位是在南京平叛中立了大功的年羹尧。他们俩接到飞扬古的暗示,把皇上亲赐的宝剑高高举起。霎时间,号角震天响,军乐队奏起了雄壮的军歌。皇太子率领百官俯伏在地,行三跪九叩首的大礼,扬尘舞拜,山呼万岁。三万铁甲军士,也同时发出了山呼海啸似的喊声: .,p@ee$q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A/{7*,  
  就在这一片欢呼声中,康熙皇上头顶金盔,豹尾饰甲,宽大的披风下,是一身明黄鲜亮的龙袍。腰间扎着一条镶金饰红、宝石闪光的玉带。只见他手按宝剑,迈着沉稳的步伐,登上了五凤楼。漆黑的浓眉下一对明亮的眼睛,在白雪映照下闪闪发光,显得格外精神。今天,康熙皇上心中的激动,不亚于广场上的百官、军士,更不亚于街头几十万北京市民。看着下面这严整的军容,高昂的士气,听着那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他的心里,充满了豪情,充满了自信。他轻轻地举起手来,向三军致意。楼下,立刻变得鸦雀无声,只有漫天飘洒的大雪,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Co<F<eXe  
  “将士们!葛尔丹贼子野心勃勃,十余年来与罗刹勾结,兼并蒙古,东侵中原,屠我城池,杀我子民,坏我华夏一统,扰我百姓生业,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朕亲统三军以满蒙汉铁骑三十万讨此国贼。不灭逆贼,誓不还朝!”说着,从腰间箭中,抽出一支镶金的雕翎箭来,“啪”的一声,撅为两段:“有临阵怯敌,不遵号令贻误军机者,犹如此箭!” gyMy;}a  
  五凤楼下,三万接受检阅的军士,全都是飞扬古训练有素的精兵,听皇上说出此话,随着飞扬古一齐,单膝跪下,大声答道: Hg(nC*#/Q  
  “不灭逆贼,誓不还朝!” S: g 2V  
  飞扬古站起身来,大喊一声:“升旗!” y.Yni*xt/  
  军乐号角之声再次响起,一面明黄的龙旗,在广场中央冉冉升起,迎着狂风怒雪,直达竿顶。留守京师的官兵们,在户部官员的带领下,抬着一千多只大酒坛来到了广场,给每个出征的将士都斟满了一大碗酒。张廷玉和佟国维也急忙捧着酒搏,陪着太子来到五凤楼上。太子跪在康熙面前,将酒樽高举过头,大声说道:“儿臣敬请阿玛满饮此杯,愿阿玛此去旗开得胜。儿臣将遵从阿玛皇命,在京督办粮草,静待皇上捷报!” !1+!;R@&H>  
  康熙见皇太子激动得脸都红了,也不免动了真情。他接过酒樽:“好,这酒,朕用了!皇儿,你留守京师,责任重大,凡事都要与众大臣商议,有委决不了大事,要飞马报与朕知道,还有,不要忘了读书,各皇子都是你的手足,不可轻易责罚,你记下了吗?” :WSszak  
  “儿臣谨遵圣谕,请阿玛放心。” _>{"vY  
  “嗯,明珠是有罪之人,不能参与今日的阅兵大典,你传旨给他,要他随军出征!” hZO=$Mm4p  
  康熙突然之间,作出要明珠随军出征的决定,在场的众大臣个个面面相觑,不知康熙为什么要带上这个罪臣。只有高士奇心里明白,康熙没忘了太子党和阿哥党的争斗。索额图随军出征了,佟国维是索额图的对头,如果趁此机会,在京城与明珠相互勾结,加害太子,那局面就不可收拾了。嗯,看来,到底是皇上谋事深远哪,张廷玉说过的话,又在高士奇耳边响起。眼下自己虽然还在上风头上站着,可是,得想法子激流勇退啊! }f] ~{^  
  高士奇正在胡思乱想,康熙皇上已经举起酒樽一饮而尽。三万官兵也都将酒喝完,康熙大喝一声:“三军出发!” mL s>RR#b  
  龙旗飘荡,鼓乐高奏,康熙皇上疾步走下五凤楼,翻身上马,率领着三万御前精锐铁骑,迎着呼啸的北风和漫天的飞雪,浩浩荡荡地出京了。 3SF J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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