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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康熙大帝●第四卷 乱起萧墙
彭娇妍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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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楼 发表于: 2009-10-05  
五十 嘉忠心胤祯沐皇恩 思近忧谋士有远虑 {Pm^G^EP  
  四王爷胤祯到畅春园澹宁居见驾,叩安行礼之后奏道:“父皇,这几天外边的杂事太多,儿臣着实惦记着皇阿玛。今日进园子来请安。如果阿玛精神好,有几件小事回奏一下,请旨处理。” W Da;wt  
  康熙在大热炕上半躺半坐,听了这话笑了笑说:“朕精神还好。你把外边的大衣服脱了,来炕头上坐了说话,免得待会儿出去着了凉。廷玉呀,你也过来坐下吧。” +4^XFPq~  
  胤祯脱了外衣,坐在康熙身边,将这几天的军情、吏治以及筹粮、筹饷等等事情一一奏禀,康熙眯着双眼,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等老四说完了,康熙突然问:“哎,老四,那年在承德猎狼时,朕见到的那个小孙子,现在可好吗?” /!ZeMY:x  
  胤祯连忙回答:“回皇阿玛,皇孙弘历一直在家读书,还算听话。” 6dTq&GZ\  
  “哦。朕挺喜欢他,想叫他进园子来读书,也和朕做个伴儿。朕现在忘性大了,想起什么说什么。明天,你把他领进来吧。” dq~p]h~,H  
  胤祯不由得心中一阵狂喜,连忙离座叩头:“弘历能随皇祖父读书,是他天大的造化。儿臣敬谢皇阿玛天恩。” AH`D&V  
  康熙把话转入正题:“哦,起来吧。你刚才说的军务上的事儿,朕全知道,有的,也替你料理了。朕已发出诏旨,从四川调了五十万石粮食到前线。刚才年羹尧来见朕,朕也让他在陕西及时供应军中所需。老四啊,要不是朕帮你一手,老十四早把你告了。哈哈哈哈……” D3Lu]=G  
  老四听了,热泪盈眶。他万万没想到,老人家这些日子不但没歇着,而且处处料在机先,暗中在扶植自己。他激动地说:“皇阿玛,儿臣感激阿玛的体恤。” d{+ H|$L`  
  康熙深情地说:“哎,说这些干什么呢?都是为了国家社稷嘛。你有难处,不肯让朕知道,朕一旦知道了,又怎能不帮你呢?眼下,兵士家属的安家银子还没有着落。朕想好了,明年,是朕即位的六十周年。大内准备下了七十万两银子,说要好好地庆祝一下。朕的意思,把这笔钱拿出来,发给从军人员的家属。他们的子弟在前方流血拼命,咱们不能小气,一定要让他们过个好年。” bep}|8,#u  
  胤祯一听这话,连忙起身跪下了:“父皇,这大内的银子万万不能动,一两一钱也不能动!父皇登极六十大庆,是千古没有的大事,岂可草率。至于兵士家属们的安家费,不过四十来万两,儿臣有办法。” M>J8J*  
  康熙奇怪地看了老四一眼问:“哦,你有办法?说说看。” @ fm\ H  
  胤祯吞吞吐吐地说:“这,这,儿臣可以向在京的皇亲阿哥们募捐。儿臣自己先出十万。” fVv#|   
  康熙放声大笑:“哈……老四啊,你的忠心、孝心,朕都明白。银子都是朝廷的,不分内外。连这江山也全是咱们爱新觉罗家的。只要天下大治,朕这六十周年庆典不过也是高兴的。” ie+&@u  
  在一旁的张廷玉听到这里忍不住开言了:“皇上为国为民的一片苦心,四阿哥忠君孝父的一番至诚,臣听了感佩万分。但,四爷的话还是对的。有一层意思四爷不好说,臣却不能不说。如果动用了皇上六十大典的银子,知道内情的,说是皇恩浩荡;不知内情的,就会传出国库空虚、入不敷出的谣言,岂不辜负了皇上的本意。依奴才看,让皇亲国戚募捐,倒是个好主意。一来,可以表示天家骨肉,同仇敌忾,二来,也让大家知道,国和家本为一体,应当荣辱与共的道理。请皇上圣裁。” *>%34m93  
  康熙想了好大一会儿才说:“廷玉呀,你说得好,是老诚谋国之言。不过朕担心,这么一来,老四又要挨骂了,他难哪!” ):?ype>  
  老四一听这话,不由得热泪盈眶:“父皇这样体谅儿臣,儿臣万死不能报答。儿臣已经落了个寡恩的名声,但儿臣一心为国,从不后悔。今日,有皇阿玛这句话,儿臣心里就更踏实了。骂,就由他们骂吧。日久见人心,儿臣相信,总有一天,兄弟们会明白的。” ut%t`Y( ]  
  康熙宽心了:“好好好,说得好,朕没有错看你。起来吧,老跪着太累。朕带了一辈子的兵,什么事儿不知道呢。打仗,明着看是在前方争斗,其实打的是后方。当初朕派老十四出征,让你来管后方粮饷时,还怕你不愿意为别人做嫁衣,觉得在前方打了胜仗可以立功受赏,在后方累死累活没人看见。现在看来,你竟办得如此卖力,有气量,识大体,不管多难,都咬着牙挺着,轻易不肯来劳乏朕,这点孝心不易呀!人无刚骨,不能自立,朕取你的,也就是这份刚毅之气。好好干吧,一切由朕为你做主。你下去吧。廷玉,你替朕送送四阿哥。” t]{qizfOB  
  四阿哥叩头拜辞,随着张廷玉退了出来。他不敢让张廷玉远送,到了月洞门就停下了:“请张大人留步,并请代胤祯叩谢父皇。”  =Run  
  张廷玉回去了。胤祯浑身上下像酥了一样,那个美呀,就别提了。皇子请见父皇,议事请旨,完了,父皇让大臣代送,这是大清开国以来,谁都没有摊上过的特殊荣耀啊!邬先生啊邬先生,你这瘸子可真神了。你怎么把皇上的心思揣摩得这么透呢?这次办差比哪次都累,也比哪次都难。可是,受到皇上如此表彰,如此体恤,连儿子弘历都跟着沾了光,被皇上收到身边。有了这结果,再苦再累,值了! ;SkC[;`J  
  胤祯一回到府里,马上把邬思明、性音、文觉叫到后花园书房,把今天见到皇上的情形详细地说了一遍。邬思明却没有胤祯那种兴奋的心情。他沉思了好长时间才突然问道: ~(Gv/x  
  “四爷,据你近来见到皇上的情形,皇上的身子骨到底如何,每顿饭能吃多少,走路方便吗,起坐要人搀扶吗?” _`Ey),c_  
  胤祯听他问得奇怪,可又素知邬思明思谋深远,便一边想一边答道:“嗯——要说嘛,皇上是明显地见老了,进膳似乎不香,食量也小了点。从去年秋天以来,行动要有人搀扶。每天只能有一两个时辰和大臣们议事,再长了,就有点手颤、头摇。不过,老人家十分注意仪容,平常半躺半坐,接见大臣时却一定要正襟危坐,端庄严肃,实在坐不住了,就在殿里来回走动。所以表面上看,老人家精神还是好的。” KY/}jJW  
  邬思明又问一句:“哦——学生斗胆请问四爷,宫中有炼丹、烧汞这一类的事吗?” w~M5)b  
  胤祯斩钉截铁地回答:“绝无此事!父皇一生最厌恶的就是这事儿。当年父皇第一次南巡时,江南总督葛礼献了个什么长生不老的秘方,被皇上传旨申斥,痛骂他无耻。前年,明珠的儿子揆叙,又不知从哪儿弄到了个可以使头发胡须变黑的药献给皇上。皇上说:‘白须天子,皓首皇帝,乃千古美谈,何必要染黑呢?’让揆叙招了个没趣。” a%f{mP$m  
  邬思明沉思着点了点头:“嗯,皇上不愧为圣明之君。他参透了生死大道,不是学穷古今的人,做不到这一点。好,现在咱们说正题。不知四爷注意到没有,最近,九阿哥和十阿哥非常活跃。他们两家终日门庭若市,车马不断。从京官到外官,从封疆大吏到县令、县丞,只要求见,他们都一律接待,热情抚慰。这是明摆着的事儿,不言而喻,他们是在扩大党羽,收买人心。但惟其明目张胆,反而不值得担心。最可怕的还是八爷。他的棋步,越走越慢,也越下越稳。别看他常常装病,其实,他一时一刻都没闲着,尤其是近来,更在加紧窥探阿哥们的动静。十四阿哥如今带了兵,按说,是阿哥党的权势大了。可是八阿哥并没有放过十四爷,他把鄂伦岱安插在十四爷身边,意在监督十四爷的行动。他又冒着风险拉年羹尧,想让年羹尧在关键时刻阻止十四爷回兵京师。这步棋阴险得很哪!还有,四爷您去探视十三爷,您安排张五哥去看望十三爷,和您救出郑春华的事儿,八爷全知道,那天晚上,您和性音被跟踪堵截的事儿就是明证。可是,他手里抓住您的把柄,却引而不发,这就反常了。万事反常即为妖。四爷,您不能不防啊!” Nk=F.fp|/  
  四爷在思索着,文觉和尚倒开口问道:“邬先生,八爷按兵不动的真意是……” quk~z};R>\  
  “哦,很简单,他在等着皇上的‘那一天’。假如皇上撒手西去,八阿哥外有十四爷的十万大兵,内有隆科多这位九门提督,只要登高一呼,谁能奈何得了他?不过,他明知年羹尧是四爷的人,论关系,是四爷的内兄,论身份,是四爷的家奴。四爷一手提拔他做到巡抚,可以说是恩比天高了。可是,八阿哥竟然还在年羹尧身上下功夫,这不能不说是戏中有戏呀!” ^qqP):0y1V  
  性音和尚糊涂了:“邬先生,八阿哥和十四阿哥不是一体的吗?他为什么对十四爷也防着一手呢?” .E!7}O6  
  邬思明“扑哧”一笑:“好,问得好。看来,你这酒肉和尚也该开窍了。八阿哥眼下不能痛下决心的事儿只有一件,他揣摩不出圣上的真意,不能不对谁都防一手。一体归一体,别看平日拉得那么近乎,可是皇上只能一个人当。慢了一步,君臣的名分就定了,你有天大的能耐也玩不转了。真到了皇上归天之时,如果十四爷甘心为臣,拥戴八爷,那么,八爷就让他率兵勤王,杀回京师;假如十四爷不服,也在做皇帝梦,那更好办。用隆科多的兵把九门一封,一道旨意传下去,命令十四爷只身入京见驾。西安有年羹尧的大军挡道,北京有隆科多的兵丁把守,加上十四爷身边还有个八爷的死党鄂伦岱,军士的家属又都在朝廷的掌握之中,十四爷就是闯过了年羹尧那道关,到了兵临城下之时,手中大兵也成了乌合之众了。他不乖乖地俯首称臣才怪呢!” hABC rd Em  
  邬思明这一通侃侃而谈,把老八的计谋分析得如此透彻,胤祯听了,心中不免感到沉重。他问道:“邬先生,依你刚才所说,老八简直是左右逢源,胜券在握了。那我就剩下束手待毙这一条路了吗?” P$_Y:XI !  
  邬思明狡黠地一笑:“哈哈……四爷,您不是说,当皇帝很苦,不愿意干吗?” !3Fj`Oh  
  “哦?!”四爷一愣,“这,这,唉!这都是从前的想法,我不能任人作践啊!” W+PAlsOC  
  “是啊,这才说到正点上了呢。四爷,我邬瘸子,还有性音、文觉,连同朝内的一些正直无私的官员们,都巴不得四爷下这个决心呢!” */xI#G,O+  
  四爷心中不踏实:“可是,可是邬先生刚才所说……” e3YZ-w^W~h  
  邬思明坦然一笑:“哎——那不过是一面之理,还有另一面呢。说到底,谁来接这个皇位,毕竟不是八爷能做主的,是要看皇上的遗诏的。眼前,能争这皇位的,只有四爷、八爷和十四爷。八爷替您看住了十四爷,您这儿不是少了个对手、少了层外患吗?至于内忧,在京城八爷唯一能控制的是隆科多。隆科多在要命的时候,听不听八爷的调遣还在两可呢。即使听命于八爷,京城驻军,皇宫侍卫都能听他的吗?再说,咱们还有一位困在老虎笼子里的十三爷呢。到时候,您四爷拿到继位诏书,放出十三爷来,猛虎归山,谁敢不听号令?” VHVU*6_w  
  胤祯终于被他说服了。眼下,父皇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看来,这兄弟残杀,争夺皇权的争斗,已经迫在眉睫了。他感到兴奋,也有点胆怯,更不知先从什么事做起才好,便又问: <K:?<F  
  “邬先生,依你高见,胤祯的当务之急是什么呢?” yAtM|:qq  
  邬思明脱口而出:“剪除内奸,杜绝隐患。尤其是郑春华住在府里,杀了她,您不忍;留着她是大祸害。学生料定,在四爷的奴婢之中必有暗通八爷的人。不然的话,上边说的那些事决不会发生。这件事要和拉年羹尧回来的事一块儿做,而且越快越好。” "lLt=s2>L  
  胤祯的眼中闪出一丝凶光:“好,邬先生,胤祯心里明白,你听信吧。”说完,大踏步出门,走进了漫天风雪之中。 zNRoFz.  
  出了花园,来到二门近旁,胤祯突然看见一个人正站在那里,浑身成了雪人儿,冻得哆哆嗦嗦。他走近一看,原来是在外书房侍候的奴才蔡英,忙问:“嗯,你站在这儿干什么?” lqA U5K{wQ  
  蔡英猛一抬头,见是四爷,也来不及请安,忙说:“爷,您可回来了。奴才有十万火急的事儿要回爷呢。咱府上出了内奸了!我想找爷,可爷在花园里,奴才不敢进去,所以只好在这里等着。” USu/Y29  
  四爷一惊:“啊,有这等事。走,到书房去说。” (FZL>  
  “不不不,年军门在书房里呢。进去,奴才也不敢回。” 8h9t8?  
  四爷问:“年羹尧来了?他说什么?” m s\:^a  
  “回四爷,年军门说,今晚哪怕一夜不睡呢,也得见见主子,说主子对他有点误会。” 6"WR}S0o  
  四爷冷冷一笑:“误会?好,咱们先见见这位军门老爷。你的事儿,待会儿再说。” *2crhI*@>  
  年羹尧在畅春园门口被四爷发作了一顿,心中又愧又怕,离开畅春园,就直奔四爷府而来,在这里足足等了四个时辰了。别看在疆场上他是出了名的“屠夫”,杀人从来不眨眼,可是却偏偏怕这位四爷。怕四爷那一身凛然正气,怕四爷那一双能洞穿心腑的眼睛。这四个时辰里,他不敢去内院求见妹子,更不敢去花园找文觉等人闲聊,只是在这小书房里走来走去,焦急不安地等待着。 >JS\H6  
  好了,四爷终于回来了。他连忙快步上前磕头请安。可是,四爷根本不理这茬儿,让蔡英打了一盆热水来,径自坐下来烫脚,一边搓着脚,一边漫不经心地问:“见着八爷了。” D h]+HF  
  年羹尧赶紧回话:“回四爷,奴才没去见八爷。是在兵部门口,偶然碰上了九爷。他硬拉我去他府上坐了一会儿。别的,奴才都没见。” $1oU^V Y  
  “哼,你爱去见谁,只管去见,四爷我不会怪你的。八爷也好,九爷、十爷也好,不都是我的亲兄弟吗?还有十四爷,我们一母同胞,更是亲近,见见又有什么关系呢?” ]+)z}lr8 C  
  年羹尧跟四爷年头多了,他深知这位主子的脾气就像是一挂帘子,说收就收,说放就放。他不敢多说话,只是答应着:“是,是。奴才知道,主子是最宽宏大量的。” N%6jZmKip  
  胤祯厉声打断了他:“不对!你正好说反了。我是出了名的刻薄寡恩的冷面王爷。这一点,没法和八爷相比,他才是宽宏大量呢。不过,话说回来,对你,和对别人不一样。在平常百姓家,你是我的内兄、大舅子,我得敬你。可按皇家规矩,你却是我旗下的奴才,我得管教你。所以今天我才在张五哥面前羞辱你。你明白吗?” ;&e5.K+.Z  
  “四爷,奴才明白。” VuFM jY  
  “你不明白!如果你心里明白,回京之后第一是见皇上,第二就该来见我。这是规矩,是不能更改的规矩!你懂吗?” LfyycC2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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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楼 发表于: 2009-10-05  
五十一 郑春华知命殉情死 高福儿叛主雪中亡 e.G&hJ r  
  年羹尧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在四王爷府里整整等了四个时辰,总算见到四爷了。年羹尧知道,四爷正生着他的气呢。其实,也不怪四爷吃味儿。论辈份,年羹尧是四爷的大舅子,论身份,他又是四爷的奴才。那么,照满族的规矩,年羹尧回到京城,第一要见皇上,第二就要来叩见四爷这位主子。可是,这次年羹尧回京五天了,还不来见,四爷能不生气吗?年羹尧见四爷发作他,连忙赔笑说: KXcG;b[7n  
  “四爷,您别生气。不是奴才不来见您,实在是您这几天太忙,我见不着……” 7^Uv1ezDR  
  四爷怒声打断了他:“胡说!今儿我就不忙了吗?你怎么见着了呢?你知道,四爷我是信佛的,可是我并没有去当和尚。佛在哪里?佛在心里装着呢!” R+lKQAyC0=  
  年羹尧连忙附和:“是是是,主子教训得是。奴才这会儿才明白,不在先去看谁,要紧的是心里装着谁。奴才这会儿也没法表明心迹了。十四爷就在外边带兵,奴才忠于谁,听谁的,会让主子放心的。” dW;{,Q  
  四爷可不吃这套奉承:“嗬!越说越奇了。你是真不明白呀,还是在装蒜?我告诉你,你是我四爷门下出去的最大的官。你的本分,不是为我做事,而是要为皇上尽忠。你以为我在防着十四爷,想争什么太子、皇位吗?你有这想法,就证明你的心地不纯。” X;sl?8HG!<  
  年羹尧不是小孩子了,他已经是二品的封疆大吏了,他能听不出话音吗,他能不知道胤祯说“不争皇位”的话并非完全真实吗?可是他又怎敢顶嘴呢。连忙说:“主子教训得很是,奴才不敢胡想。” Jjik~[<q:  
  哪知,话一出口,又碰上了四爷的钉子:“什么,不敢胡想?你已经这样想了,这样做了嘛。前些时你来信中说:‘今日之忠于四爷,犹如明日之忠于皇上。’年羹尧,这话是什么意思,它的分量你掂算过吗?如果我把这封信交出去,你就有祸灭九族之罪,你懂吗?” .rSeJZzuj  
  年羹尧冷汗都吓出来了:“主子饶命,奴才那天昏了头,胡说一通……” ~CldqXeI  
  四爷厉言厉色地说:“少废话!大丈夫立世,要敢做敢当。年羹尧,我今儿把话给你说清楚。你与我,既有主子、奴才的一层关系,又有大舅子、妹夫的一层关系。不管你投靠谁,也不管你往哪边站,你和我是分不开的,我不会把你当外人,可是别人谁也不会信你,用你。你只有老老实实地待在我的旗下,才有出路,有前途。这道理,至浅至明,用不着多说。你怎么做,全看你自己的了!” eB/3MUz1  
  年羹尧正要回话,蔡英却神色慌忙地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四爷,不好了!小佛堂的那位郑……啊,郑大奶奶上吊死了!” S+|aCRS  
  胤祯“忽”地一下站起身来说:“走,年羹尧,你跟我一块去看看。” !6|Kpy8  
  年羹尧跟着胤祯出了书房,这才发现,雪下得更大了,平地已经积雪盈尺。他在胤祯后边走着,心里一直在掂算:唉,这顿训挨得莫名其妙。此次回京,听了不少谣言。传得最多的是,皇上已经内定八阿哥继承皇位了。那天又正碰上九爷,硬拉着去九爷府上坐了一会儿,无非是东拉西扯地说了些闲话。年羹尧是四爷的大舅子,就是有机密的话,九爷也不敢说给他听啊!好嘛,四爷可吃醋了。不过,经一事,长一智。年羹尧心里清楚,四爷刚才的训斥,也全是正理。他年羹尧和四爷是掰不开分不开的。投靠谁都白搭,除了效忠四爷,别无出路。这会儿,主子发作完了,他的气消了,我的心也该放下来了。郑春华住在四爷府里的事儿,年羹尧早有耳闻。他知道,这是担着天大责任的事啊。可是,四爷没有背着他,听说郑春华上吊,不是叫自己也跟着进来了吗?咳,到底是老主子,老奴才,再加上是内亲,发作完了,还照样受宠,受信任。年羹尧正在胡思乱想,不觉已经来到花园小佛堂了。这地方,是胤祯专门给郑春华预备的。管家高福儿正在门口站着,见四爷他们过来连忙上前说:“四爷,年军门,请到里边吧。” >!E:$;i@  
  胤祯冷冷地瞟了一眼高福儿说:“在家里,没有什么年军门。他和你们一样,都是爷的奴才。”年羹尧听了没有生气,却向高福儿扮了一个鬼脸,悄悄地笑了。他知道,冲这句话,四爷原谅他了。 Q`g0g)3w  
  胤祯阴沉着脸,来到郑春华住的房间里。尸体已经放到了灵床上,脸上盖着一张麻纸。胤祯掀开看了一下,又盖上了。他走到外间,挨个儿问在这里侍候的几个丫头,郑大奶奶为什么要上吊。可是,几个女孩子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四爷又把文七十四叫来。文七十四说,后晌,他去替郑大奶奶买画画用的宣纸,回来后,郑大奶奶问他,见没见着十三爷。我说,十三爷还圈禁着呢,我哪能见着呢?后来大奶奶又问我街上有什么希罕事儿?我说,下着大雪,人都少见,哪有希罕可看呢。我冻得不行,去买豆腐脑喝。掌柜的说,十四爷领兵西征,京师的豆子成车的往西运,豆腐脑都涨价了……” GB\.msls  
  哦,四爷明白了。一定是郑春华听到十三爷还在圈禁,而十四爷却带兵出征,知道太子胤礽再无出头之日了,才心灰意绝,上吊自尽的。好,这样走了也好,也算了却了我和十三弟的一桩心事。他吩咐了一下后事安排,便带着年羹尧出来了。在门口说: T*\'G6e  
  “年羹尧,你可以回去了。明个下午,你到户部接我回府。高福儿,你去叫蔡英和小书房的几个奴才,立刻来花园,在枫晚亭里见我。告诉他们,不要惊动了邬先生。” ~^" cNv  
  “扎!” ;E:ra_l  
  年羹尧这回可真学乖了。“下午来接”,得了吧四爷,我要是来晚一步,您不扒我的皮才怪呢!反正,今儿下着大雪,我哪儿也不去,就在户部坐着等候吧。所以,一大早,年羹尧就骑着马来到户部,在书房里坐听招呼。心想:四爷您老放心,我年羹尧随叫随到,绝不误事。哪知,他又失算了。整整等了一天,也没见四爷的影子。天傍晚了,户部的人全都要走了,四爷还不来。年羹尧正在着急,却见四爷府上的蔡英跑了进来对施世纶说: 9C[3w[G~C  
  “施大人,四爷让小的给您传话。他今天在畅春园里整整待了一天,乏了。请施大人把昨儿个议的事,先拟出个条陈来,四爷晚些时再看。”转过身来,又悄悄地对年羹尧说,:“快,四爷在门口等你呢!” Zp@p9][C  
  年羹尧小声问:“哎,我说蔡英,外边的事,不是高福儿跟着爷跑的吗?怎么换你了?” QpS0iUG  
  蔡英四下瞅瞅没有外人,悄声说:“咳,别问了,待会儿你就知道了。高福儿这奴才叛了主子,今儿跑了……”话刚说一半,见门外四爷的轿子已经启动了,便和年羹尧一起上马追了过去。 Kr=DoQ."d8  
  大轿在府门前停住,年羹尧急忙下马,上前打起轿帘。四爷看了他一眼说:“年羹尧,你这趟回京正是时候,爷今儿个让你瞧一场好戏。”说着,径自大步往里走。年羹尧不敢接话,急步跟上。一进二门,他就惊呆了:万福堂正厅外偌大的院子里,黑压压站满了全府上下所有的家奴,足有二百来人。一个个曲腰弓背,肃然而立。他们的头上、脸上、身上落满了雪,却没有一个人敢掸一掸,抖一抖。胤祯拉着年羹尧上了台阶。大儿子弘时连忙给父亲搬来一把椅子,请父亲坐下。家奴们一齐跪倒雪地雷鸣般地叫了一声:“请四王爷金安。” N:0/8jmmO  
  胤祯既不答活,也不让他们起来,却沉着脸说:“这几年,四爷我外边的事情多,家里顾不上操心,让你们都受累了。人生在世,讲究的是忠孝二字。做臣子的,对皇上办事认真是忠,做家奴的,把家务料理好也是忠。皇上论功行赏,封了我亲王。我呢,也不能亏待了你们。管账的在吗?” 8U\;N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账房先生,连忙膝行上前:“奴才在。” u%a2"G|  
  “今年黑山庄里,送来了多少银子啊?” 0@,,YZ f  
  :“回四爷,一共是两万四千一百一十八两。” X"J79?5  
  胤祯微微一笑:“好。我只要个零头过年,其余的全赏给大家。去几个人,把那两万两银子全抬到这里。” Ts0.Ck  
  老账房答应一声,带着二十几个伙计,到账房里抬出十几口大箱子,一拉溜码在廊沿下。打开箱子,嗬,银灿灿,白亮亮的大银锭,映着漫天大雪,直晃人的眼睛。 wke$  
  胤祯瞟了一眼箱子,不屑地一笑说:“嘿嘿……看见了吗?这银子确实是好东西。有了它,父母可以赡养,妻儿可得安居,亲戚朋友也都能跟着沾点光。但是,四爷我瞧不上它,也不看重它。我看重的是人心,看重的是府上的奴才们都能过个舒心年。账房,你把这些银子的分法告诉大家。” :::"C"Ge  
  老账房答应一声,拿出一个大厚本子来说:“按四爷的吩咐,今年的赏银分上中下三等。上等十二名,每人得一百六十两,中等一百五十五人,每人得一百两,下等四十三人,各得七十两。这个册子,是各房管事的轮流记录,经主子裁定的。”接着,便按名单依次颁赏。 z1f~:AdL  
  胤祯看看银子发光了,才说:“有四十三个奴才,今年的赏银少了。你们也用不着怨天怨地,要从自己的忠、勤、慎这三个字上去想。为什么别人得了头等,你才得了下等。明年好好干,也争头等嘛。这里有个年羹尧,他原先和你们一样,都是爷的奴才。可是,如今他是二品顶戴的封疆大吏。还有这个蔡英,别看年纪不大,四爷我当众宣布,从今儿个起,他是府上的管家了。他今年的赏银是一千两!也许有人不明白,为什么这么重用、重赏蔡英?因为他替府里立了一大功,为四爷我除了家贼。这个家贼,就是一向受我重用的管家高福儿。来人,把高福儿带上来!” C5i]n? )S  
  四个家丁答应一声,从东配房里把捆得结结实实的高福儿带出来了。一个家丁照高福儿腿窝里踹了一脚,高福儿“扑通”一声跪下了。 9+@_ZI-  
  胤祯指着高福儿神色严峻地说:“这就是高福儿。大家只知道,他是四爷我府上的管家,却不知道他原来是个市井无赖,喝醉了酒,打死了人,是四爷我念他家有老母,设法把他保了出来,从死罪到活罪,从囚犯又到家奴,一步一步,登上了管家的位置。他本来也可以像年羹尧、戴铎那样,脱了奴籍,出去当官、当大官的。可是,他竟然为了八千两银子、一处宅子和一个婊子就出卖了我。尤其可恨的是,他向别人密告我去探视了十三爷。我旗下有个奴才叫戴福宗,是戴铎的侄子,原来在十三爷府上管事,现在被人弄走了,下落不明。高福儿贪财卖主,坑害人命,这还能饶吗?” u%5B_<90V  
  高福儿浑身筛糠,一个劲儿地在地上叩头:“爷饶命,是他们逼着我干的呀!” T#J]%IDd  
  胤祯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哼……逼你?你要是忠心事主,谁敢逼你!?爷是金枝玉叶,凤子龙孙,亲王阿哥,你八千两银子就把爷卖了。你丧尽天良我岂能饶你。来人!” "KOLRJ@  
  几个护院家丁应声而出,胤祯吩咐一声:“把雪堆起来!” R[wy{4<y  
  “扎!” x*i5g`jx  
  众人一愣,堆雪,堆雪干什么呢?可是,四爷的令旨是从来不说第二遍的。没有人敢问,更没有人敢不遵。于是,大伙儿一齐动手,眨眼之间,一座一人多高的大雪堆完成了。胤祯倒背着手,围着雪堆转了一圈,口中说道:“好白净的雪呀,可惜了的。”突然,他转向高福儿:“高福儿,你还有什么话说?” ;W?e@ Lgxk  
  :“主子爷,您老超生,您老慈悲。可怜我还有八十岁的老娘。奴才有力气,愿做牛做马,立功赎罪……” 2{"Wa|o`  
  胤祯高宣佛号:“阿弥陀佛,你还算有点人性,知道惦记老娘。放心吧,四爷从来是慈悲的。你的老娘有蔡英替你照顾,至于你自己嘛——”胤祯脸色陡然一变,厉声吩咐:“把这个作恶多端的奴才填进去!” h(d<':|  
  四个彪形大汉窜上前来,把高福儿头冲下,脚朝上地插进了雪堆。胤祯又是一声断喝:“填雪,踩结实了,浇上水,冻结实点。” zdyS"H}  
  众家奴一拥上前,又填,又踩,又浇水,眨眼之间,高福儿已经没入雪堆了。眼看着一个大活人竟被这样处死,家奴们个个心惊。趴在窗户里往外看的丫头们,有的竟吓晕了过去。连杀人如麻、铁石心肠的年羹尧,也不由得心中突突乱跳。胤祯却神色不变,一边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一边沉稳地说: IyOujdKa  
  “你们见一见这场面很有好处。不知死的苦楚,便不知生的乐趣。我若不严厉处置叛主的家奴,自己还不知落个什么下场呢?”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了脚步,厉声喝道:“还有三个高福儿的同党,与爷站出来!” ?Z( 6..&  
  这老大半天,家奴们都跪得双腿发麻,怀里揣着赏银,可心里却揣着兔子。他们万万想不到,处死了一个高福儿,还有仨同党呢。都面面相觑,可是却没有人站出来。 -}2q-  
  胤祯勃然大怒:“怎么,不知道四爷的规矩是只说一遍吗?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数三个数,出来自首的,不但不杀,还有奖赏。抗命不遵的,高福儿就是样子。一、二、……” zi2hi9A  
  第三个数还没数呢,三个家奴已经爬出来了,各自报名,请求宽恕。四爷一挥手: #$K\:V+ 4  
  “什么都不要说了。账房,每人发给十两赏银,让他们照样办差。大家都起来吧,好生干活,安心过年。今天,高福儿是头一个犯事的,四爷我从宽发落,赏他个囫囵尸首。今后,再有擅自结党,忘恩负义,坑害弟兄,卖主求荣者,首告的赏银三千,犯了府规的,无论主犯从犯,爷支起油锅炸焦了他!听见了吗?” *ky5SM(NR  
  “扎!” N-3w)23*:  
  “好了,都散去了吧。蔡英,到后半夜,你给高福儿换上一身讨饭花子的衣服,送他到左家庄化人场,就说是在路上捡到的饿殍,要亲眼看着他们烧了他。” h_?D%b~5  
  “扎。请爷放心,奴才明白。” h\C  
  康熙皇上曾经对张廷玉和方苞说过,他不怕西蒙古的阿拉布坦,因为阿拉布坦“不堪一击”。您还真得佩服,老皇上果然知己知彼,把战争的局势看透了。十四爷胤礻题按照皇上定下的策略率军出征,先在西宁汇集了蒙、回、藏、汉各路军马,大事铺张,盛陈军威,然后督军西进,向拉萨进发,摆出了天朝大兵要痛歼西蒙古叛王的架势。阿拉布坦哪儿敢抗拒天兵啊,一听到消息,立即从拉萨撤了出来,仓皇奔逃。要按兵法,只要胤礻题切断了拉萨通往蒙古富八城的粮道,立刻就能把阿拉布坦困在青藏高原上,聚而歼之。可是胤礻题没这样做,他多了个心眼。明年,是父皇登基、执掌江山的六十大庆。全国各地都在忙着准备礼物,向皇上进贡、贺喜。而皇上最盼望的是他老十四的进军捷报。当然了,要包围阿拉布坦不是什么难事,但全部歼灭他也并不容易。这一仗,可以打,也有胜利的把握。打胜了,还能给父皇献上一份厚礼,讨得老爷子的欢心。可是,打仗这事儿,瞬息万变,战前计划得再周密,也难免有失手。何况,万一气候突然变化,万一粮草接济不上,万一打了败仗,即使是打成平手,打成胶着、相持的局面,那可怎么办呢?全国都报喜,惟独他胤礻题报了忧,那皇上该怎么想呢?到那时,我再想去争那个“皇位继承人”,恐怕就没份了。老十四思前想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得,见好就收吧。反正,把敌人吓跑也算胜利,并且还符合皇上再三嘱咐的既定方略。于是,便修了一道“拉萨大捷”的奏表,派副将鄂伦岱回京,向皇上请安报捷,也顺便打听一下京师眼下的形势。 / !jd%,G  
  鄂伦岱正想回去呢。他接到将令,便骑上快马,星夜兼程,向着京城飞驰而去。 vBj{bn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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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千叟宴千古传佳话 惊陨石惊破帝王心 ff-9NvW4v  
  鄂伦岱奉了十四爷的将令,回京来见皇上请安报捷。一路上,他打马扬鞭,星夜兼程,不敢有一点延误。鄂伦岱这个人,仗着自己是八旗子弟,贵介出身,又是八王爷的表哥,就心高气傲,天不怕、地不怕。顺劲儿了,杀头掉脑袋不眨眼;不顺气了,谁都敢碰、敢顶。说白了,这人不过是个愣头青、二百五。他和八爷有亲戚,又是八爷旗下的奴才,一向是八爷说什么他听什么,八爷让咋干他就咋干。这次西征,八爷让他监视十四爷,他也认下了。可是,几个月下来,鄂伦岱多了个心眼:十四爷不错嘛!他对八爷是敬重的,对皇上也是忠心的嘛。早在十几年前,十四爷就是阿哥党的人了,他和八爷是知心换命的兄弟呀,八爷为什么对他也不放心了呢?再说,八爷连十四爷都防着,那我这个名义上的表哥,实实在在的奴才,八爷又将如何对待呢?八爷派我在十四爷身边当钉子。当奸细,为的是争夺皇位。为了这目的,连最亲近的兄弟,八爷都起了黑心,何况我这个奴才呢。有了这点见识,鄂伦岱沉稳多了。他心想:嗯,十四爷交代得对,我得趁这次进京的机会,摸摸朝中局势,不能一个心眼儿地跟着八爷瞎折腾了。 M ,e_=aq  
  鄂伦岱回到京城时,正是康熙六十年的正月初五,京城里到处是年节的喜庆气氛。乍从冰天雪地的战场回来,鄂伦岱真有点儿看不惯。哼,老子们在前方爬冰卧雪,住帐篷、啃干粮,你们却在这里花天酒地的过年。要不是八爷派了我这当内奸的差使,我能受这份罪吗?他按规矩,先奔畅春园见驾。老皇上见到西征捷报,果然十分高兴,夸奖了老十四,也夸奖了鄂伦岱。说他这些年毛病改了,懂事了,也出息了。老人家说,既然阿拉布坦已经撤兵,不要穷追猛打,能保住西域安宁就行了。鄂伦岱迢迢万里回京报喜,要多歇几天,不必急着回去,还赏了他五百两银子。从在承德受到皇上申斥、责罚,到现在又受到如此夸赞、奖励,鄂伦岱知道了,老皇上是赏罚分明、一丝不苟的。他高高兴兴地拜辞皇上,又来到了八爷的府邸。 :uZcN  
  八爷胤禩这几年在家装病,养得又红又胖。见鄂伦岱回来,他当然也很高兴。便问:万岁说了什么,十四爷有什么反常举动,等等。鄂伦岱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全都回了一遍,末了说: HkJ$r<J2  
  “八爷,刚才我在畅春园里听皇上说,今年六十大庆时,要举办一个千叟宴,请的全是六十岁以上的老年人,这可是千古少见的盛典哪!奴才想,反正前方如今没事,我就瞧瞧这个热闹再回去吧。” GpN tvo~  
  谁知,他这话刚一出口,八爷的脸就沉下来了:“不行!你必须马上动身,火速赶到军中,忘了我交代你的事了?” 5Tb93Q@c  
  鄂伦岱不敢硬顶,只好扯皮:“嘿嘿……八爷,您别着急上火嘛。十四爷那儿没事儿。明面上,他是大将军王,其实,干什么都有人掣肘。别说十四爷没外心,就是有也干不成什么。这么着吧,我明后天走。十四爷让我在德妃娘娘那儿替他请安,那是十四爷的母妃,我能不去吗?还有别的阿哥那里,十四爷都让我去问好,我也得走上一趟,打个花胡哨吧。” -nN}8&l  
  “好了,好了,别罗嗦了。听我的话,越快越好,尽早回到军中,听见了吗?哦,我身子不好,不陪你了,你告乏吧。” _R]la&^2F\  
  出了八爷府,鄂伦岱又来到皇宫。如今,皇上住在畅春园,这里管得不是那么严。鄂伦岱又是老侍卫,人熟好办事儿。他向守门的侍卫说要见四王爷。侍卫告诉他,四爷正在乾清宫那边忙着呢,就放他进来了。鄂伦岱来到乾清门这儿一看,四爷正在指挥太监们搭席棚呢。满头是汗,满身是土的。可是四爷看见鄂伦岱来了,还是抽出身来,热情招呼。鄂伦岱请了安,又替十四爷问了好,四爷高兴地说: rxIfatp^  
  “好好好,谢谢十四弟。唉,他在京时,我们每天见面,也不觉什么。他这一走,我还真想他。你这次回来,多歇几天再走。瞧瞧,你又黑又瘦的,让人心疼。我手下这些奴才们,干活多点就叫苦连天,真该让他们去前方打上几仗。看见你这样,想必十四爷也好不到哪儿去。你说说,前边要什么东西,我给你们想办法。” xlqRW"  
  鄂伦岱听了心头一热。哎,人怕比呀!听听人家四爷这话,多暖人啊!他苦笑了一下说:“四爷,待会儿我进去给德主儿请过安,恐怕就要回去了。” u` `FD  
  四爷一愣:“啊?!忙什么?瞧瞧这儿正要办大喜事儿呢,你不看了,是不是有旨意?” KSqWq:W+  
  鄂伦岱凄惶地摇了摇头说:“旨意倒是没有,皇上也说让我多歇几天再走。可是八爷……” 1A< O Z>  
  胤祯笑了:“唉,你呀,你呀,真是个死心眼。是皇上说了算呢,还是八爷说了算?再说,你鄂伦岱不是这种性子啊,你是天不收、地不留的角色嘛。伯什么?你安心住着,吃好,喝好,玩好,补补身子再走不迟。好了,我这儿正忙。晚上,你上我府里,咱们再好好聊聊。你进去吧,见了德主儿,替我也请个安。” z]=A3!H/Y  
  鄂伦岱一边往大内里边走一边思忖:哎——都说四爷冷,要我看,他心里热着呢!嗯,这回,真不能马上走,得看准了,要干,就跟个正经的主子。 ,S:g 5n>M  
  四爷胤祯在这儿领着人搭席棚,为的是侍候皇上六十大庆的千叟宴。这主意,是老皇上想出来的。每年三月十八康熙登基的日子,都是要庆祝的。不外乎什么祭天地,祭大庙,受百官朝贺,听万寿无疆的颂词之类,康熙早腻味了。如今,他六十八岁,当皇上六十年了,何不把京城的老人们叫到一块儿,叙叙旧,聊聊天,说说家常话,来个既痛快、又消闲的庆典呢?他把这意思告诉了马齐,马齐又传话给礼部,让礼部拟个名单,有几十个老臣子、老乡绅也就行了。哪知,皇上这随口说出来的话,竟被礼部看成了大事。他们上了一道奏折,说自古以来,当皇上的都说尊老敬贤,可是都光说不做。当今万岁,身体力行,堪为后世之典范。几十个人参加太少了,叫谁不叫谁呢?干脆,在京的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全请,外地的老人由各省大员代表皇上宴请,让全国的老年人,都沾沾皇恩雨露。于是,皇宫里的千叟宴,就这么定下来了。康熙皇上又好笑、又无奈。唉,当皇上原来也不自由,来这么上千的客人,还不把朕累坏了吗?可是,礼部说得振振有词,他也只好答应了。 Jmf&&)p  
  三月十八这天一大早,康熙的车驾从畅春园出来,回到了紫禁城。他先祭拜了大庙,又到钟粹官里给太皇太后老佛爷上了香,才来到乾清宫,接受了客人们的朝贺。康熙放眼一看,嚯,来的人还真不少。问了一下,一共是九百九十六人。这里边,一部分是告老在家的老臣子,更多的是京城和近郊有名望的儒生、仕子、乡绅、大户。这些人,头一次进皇宫,也是头一次见皇上,天不明就赶来了。金碧辉煌的宫殿,威武森严的侍卫,成群结队的太监,花团锦簇的摆设,还有那一碟碟、一碗碗叫不上名字的珍馐佳肴,都让他们眼花缭乱,目瞪口呆。康熙坐下之后,一直在搜寻自己认识的老人。他看见了高士奇、李光地、陈梦雷,看见了王掞,看见了跟着靳辅、陈潢治河的封志仁、彭学仁,也看见了三藩作乱时,只身逃回北京报信的党务札和萨穆哈。可是,怎么找,也找不到魏东亭。他诧异地问武丹: `t {aN|3V[  
  “哎,小魏子为什么没来?朕特意下旨召他了嘛。” +MGEO+  
  武丹心里一沉。他早知道魏东亭已经过世了,为了怕康熙伤心,几个近侍大臣约好,瞒着这个信呢。此刻,听康熙一问,武丹连忙说: +aEE(u6%E@  
  :“主子,恐怕虎臣的病又犯了,不然的活,他说什么也要赶来的。” 0#G&8*FMN  
  康熙点了点头又问:“哦,老四和老八呢?” m-5Dbx!j  
  在一旁侍候的老三胤祉连忙上前答道:“回皇阿玛。老八病了,他说怕冲了皇上的喜气,今儿不来了。老四在御膳房里照料,待会儿就过来。” zYYc#N/  
  听说老八又病了,康熙心头闪过一丝不快。这么多的皇子,却让老四一个人上下忙活,他又有点心疼。便指了指桌上那道:“二龙戏珠”的菜说:“老三,你传个话,不要让老四来站班侍候了。这道菜,赏给他。” E >KV1P  
  “扎!” ss236&  
  康熙继续吩咐说:“还有,今天来的皇子中你最年长,你领着阿哥们去向老人们敬敬酒。不管认识不认识,既然是朕的客人,就是你们的叔叔、伯伯。你们要放下阿哥架子,规规矩矩地敬酒、劝酒,不可勉强。他们都老了,能喝什么酒就喝什么。可惜呀,几十年来和朕共事的元老们,今天来的太少了。” x76<u:  
  老十在一边早听烦了。今天皇上专门给四哥赏了菜,他就够不痛快了,如今还要他们以子侄辈的礼节,去给那些乡巴佬们敬酒,他能受得了吗?好好好,您老人家给儿子们出难题,我也不能让您安生。想到这儿,他接着康熙的话音儿说:“父皇说得对。像魏东亭老叔,也没能赶上这热闹就死了。儿子我听说以后,难过得一夜都没睡着。” _yJd@  
  康熙听了突然一愣,眼圈有点发红。可是,他马上意识到,这是老十故意给他找不痛快呢。哼,朕不上这个当,再说,今儿个同着上千客人,也不是发作的时候。他狠狠地瞪了老十一眼,便站起身来,到各桌上劝酒去了。 @/`b:sv&*  
  皇上亲设御宴,款待老人,已经是破天荒了,又亲自下来敬酒,更是开天辟地从未有过的。这些老人,无论是做过官的,还是平常百姓,全都被感动得热泪盈眶。不管会喝不会喝,能喝不能喝,只要皇上一到桌前,全都是杯杯见底儿。康熙虽然是碰见熟人,才陪着喝一点,可架不住人多呀。等他走到高士奇面前时,已经觉得头昏脑涨,脚步摇晃了。 <{9E.6G`n  
  如今的高士奇,也已经白发苍苍,不见了昔日的倜傥风流,更没有了当年的诙谐和滑稽了。他见康熙来到桌前,连忙起身说: _Wk!d3bsx  
  “主子设此旷古盛典,真让奴才开眼了。奴才在国史馆里编史书,时不时总能和主子见面。主子来劝酒,奴才不敢不喝。只是,奴才劝主子不要再喝了。” #`<|W5  
  康熙略带醉意地说:“怎么,高士奇,你以为朕的酒量不如你吗?” QlSZr[^v  
  高士奇连忙说:“哟,瞧主子说的。奴才在主子身边多年,还能不知皇上是海量吗?不过奴才略懂医道,酒不是好东西。主子今天喝得已经不少了。” 9W 5vp:G  
  “哈哈哈哈,”康熙仰天大笑,“你高士奇懂医道,朕也不是外行。来,咱们君臣共干一杯!” E{_p&FF  
  “臣领旨。不过,奴才这杯自然要干,皇上的那杯,也赏给奴才吧。” /(E)|*~6  
  高士奇一边说,一边动手倒了两杯酒,抓起来,一口一杯,全喝光了。亏得是高士奇呀,换了别人,康熙非生气不行。可是高士奇不同别人,他在皇上面前装疯卖乖的时候多了。康熙见他如此,似乎又回到了三十年前,又见到了那挥洒飘逸、嬉笑怒骂、玩世不恭的高士奇,他无声地笑了。可是,康熙刚一转身,高士奇就拉着张廷玉说:“廷玉,这宴要尽快结束,皇上的气色不好,你仔细了。” [j eZZB  
  张廷玉一听吓坏了。他知道,高士奇的医术不同寻常,退出上书房后,又潜心钻研了这么多年,几乎成了京城的第一名医,有“能断生死”的美名。张廷玉偷眼瞟了一下皇上的脸色,果然与平日大不一样。这御宴,原定午时开始,申时结束。现在要突然中止这盛大的宴会,不好说呀…… FoInJ(PDH  
  忽然,张廷玉灵机一动,嗯,何不在自鸣钟上做点文章呢?他连忙抽身跑过去,向李德全交代了几句。不一会儿,就听一个太监高声叫道:“申时已到,赐宴完毕。” 1}QU\N(t  
  这一声喊,不论吃好的,没吃好的,全都打住了。一千宾客,立即起身跪拜,敬谢皇恩,排着队退下去。 hR[Qdu6r  
  康熙面带微笑,向众人招手示意,然后,在太监的搀扶下,来到中和殿稍事休息。中和殿里,早已把各地和外国进贡贺喜的礼物陈列出来了。那真是争奇斗艳,琳琅满目。康熙慢慢地看着,仔细地把玩着。突然,他看到案头一块黑乎乎的石头,不知是什么东西。便问李德全:“这是什么物件?” Q^DKKp  
  “回主子,这是十四爷派人呈进来的,说是在西域得到的,是天上掉下来的一块陨石。” c3`X19'%fM  
  拿陨石做礼物,放到咱们现代,是难得的珍品。可那时候,人迷信啊!什么将星、帝星、紫微星的,把星石陨落,看成是帝王将相之死,甚至国家的败亡。康熙当然也信这一套。所以,他一见这陨石,马上想到古书上说的“秦始皇晏驾,有陨石落”这句话。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不幸,一句话没来及说出,就觉得心头猛地一颤,眼前金星闪耀,脸一白,腿一软就倒了下去。慌得李德全和邢年两个太监头子连忙把皇上死命地抱住,又抬到御榻上。张廷玉对着满屋子乱作一团的人们轻声喝道:“不要乱,也不许声张。快,传御医!” ka[]pY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抢救,康熙终于醒过来了,但是已经口眼歪斜,半身偏瘫。他头缠黄帕,躺在炕上,用力地睁开眼睛,含糊不清地说:“叫……叫高士奇来,为朕……看脉。” C*/d%eHD  
  高士奇来了。康熙挥手让殿里的人全都退了下去,才吃力地向高士奇说: n$ axqvG  
  “士奇,朕这次病,与……与从前大不一样。朕知你……医道精熟,想问问你……到底,朕还有多少日子。你,你不要怕,说实话。尽量,尽量往短处说,能,能活,活长了,是朕的赚头……” PLw;9^<  
  高士奇伏在地上叩头出血,哽咽着说:“主子怎么这样说?奴才不忍听,奴才心里难过。主子已经熬过来了,只要安心调养,圣寿还长着呢。” Sl   
  “不,不要这样说。生死大关,谁也逃不过去。朕还有许多事要,要办,事关国家社稷。你,你不要有俗人之见,再助朕一臂之力吧。” Pp@P]  
  高士奇听出来了。皇上这话,已不是命令的口气,简直成了哀求了。高士奇只觉得心如刀绞。他流着泪抬起头来,伸出右手一个手指。 w~;1R\?|  
  康熙眼中一亮:“一年?”高士奇摇摇头。 %=]~5a9  
  “是,一个月?”高士奇还是摇头。 Cc]t*;nU_  
  康熙的眼光暗淡了:“那么,只有一旬了。” 55zimv&DV  
  高士奇沉稳地说:“不,逢十进一。圣上能安心调养,熬过一旬,就有一年,能闯过一年风险,则还有十年圣寿。过此,臣不敢妄言……” 4Xe3PdE  
  康熙听了这话,心中略感欣慰:“士奇,你回来吧,还在上书房如何?” 'X<R)E  
  高士奇是何等聪明啊。上书房他早吃透了,现在的朝政,他更看穿了,怎肯再回这是非之地呢?连忙回答道: 0KHA5dt  
  “皇上,奴才也已老了,不敢误了圣上的大事,求圣上明鉴。奴才能做的,是常来宫中为主子诊脉,以保圣体康健。” [9Q2/V;Uk%  
  康熙无力地闭上了眼睛说:“哦,也好。你,你去吧。” kZ[E493b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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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康熙帝穷庐布疑阵 邬先生书房论朝局 bfQ+}|;  
  高士奇虽然不肯再回上书房,但他给皇上开的药还真灵验。半个多月以后,康熙的病情大见好转,说话清楚了,也能坐起来了。这天,他正在炕上躺着,太监来报,说八阿哥递了牌子,要进宫请安。康熙厌恶地一挥手说:“不见不见,前些日子朕要死不活的时候,别的阿哥都在这儿侍候,偏偏他和朕一块病了,如今朕刚回过神儿来,他也好了。雨后送伞,献的哪门子假殷勤呢?” E/Q[J.$o  
  四王爷胤祯正在为父皇调药,听了这话忙过来劝道:“皇阿玛别生气,八弟前些时候有病也是真的。今天难得他进宫请安,见一见又何妨呢?” wZ0$ylEX  
  “唉!老四啊,只有你才是真心孝敬朕。好吧,叫他进来。” #:v|/2   
  旨意传出去,好大半天,胤禩才慢慢腾腾地进来了。不是他故意拖延,而是见的熟人太多了。他多时足不出户,“病”在家里,一旦出来,官员、太监、侍卫、奴才,谁见了他不请安问好呢。而且,他胸有大志,又怎肯放过这拉拢人的机会呢?所以,从一进宫门,他见谁都要打招呼,对谁都得说几句关心体贴的话。一来二去,他能不耽误功夫吗? (m|p|rL  
  老八来到养心殿里时,四阿哥胤祯正半跪在炕上侍候皇上吃药呢。老八叩见行礼,退在一旁,等皇上用完了药,漱了口,这才重新跪下:“儿臣恭请皇阿玛金安。” =BMON{K  
  康熙向下瞟了一眼说:“罢了,起来吧。听说你前些日子身子也不好,如今怎样啊?” ]pzf{8%  
  老八诚惶诚恐地回答:“回阿玛,儿臣不过是犬马之疾,不敢劳父皇惦记。只是那天突然听说皇阿玛圣躬违和,吓得儿臣当时就晕了过去。这几天没能进宫请安侍疾。” >TeTa l  
  康熙对这样的有意讨好,根本不信:“哦,听说朕病了,你竟吓昏了过去,这是父子至情嘛。朕原来赐给你的药,后来你说不大合用。朕也闹不清你到底是什么病,该用什么药,所以也不敢再赐了。” V[(zRGa{  
  老八听话音不对,忙说:“皇上此言,儿臣不敢当。常言说,父有赐,子不敢辞。何况父皇兼君父于一身呢。请皇阿玛免去‘不敢’二字。” (caxl^=  
  康熙微微一笑:“嗬,你可真机灵啊!人说老四爱挑剔,可他的心眼儿比不上你多。说到九九归一,你也是朕的儿子嘛。你素来灵利、宽厚,朕还是很喜欢你的。既然你身子不好,就不要入宫请安了。用什么东西,让何柱儿来就是了。” dK#:io[Nz  
  八阿哥这次进宫,其实还是试探。他想亲眼看一看,老皇上的身体到底如何,还能支持多少天,有没有什么传位之类的暗示。老皇上康熙呢,心如明镜,对老八也防着一手呢。所以,这爷俩一见面,就闹了个满拧。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不过,康熙是没精神生气,老八是怕再挨训斥。此刻,听皇上的口风要撵人了,连忙说:“是,儿臣知道了。请阿玛多保重。”说着,就跪下磕头。 X<OwB-N  
  康熙也会挑眼儿:“怎么,你就要辞去吗?” #B88w9 b`D  
  老八心中一惊。哎!你老人家不是要撵我走吗?怎么又怪我呢?可这话他不敢出口,只好说:“儿臣想进里面去给母妃请安。” "S,,BjL  
  “那好,你去吧。”康熙呆呆地望着出门远去的老八,长叹一声说:“唉!心有山川之险,胸有城府之深,此人太可怕了。传旨,启驾到畅春园去。” _<+!  
  一辆特大的骡车,载着病骨支离的皇上,轰轰隆隆地走在通往畅春园的御道上。张廷玉和马齐半跪半坐地侍候在一旁。康熙躺在车中,隔着车窗,向外眺望。阳春天气,万象更新,秀麦吐穗,莱花正黄,翠柳如烟,百鸟争鸣,好一派明媚的春光啊!可惜的是,朕没福享受了。再往远处看,在一片苍松翠柏的掩映下,白云观隐隐可见,那正是朕少年时读书的地方。在白云观的南边,该是那个酒店山沽斋了吧,多么想再去看看哪!一想起高士奇那句“一年风险”之后还有“十年圣寿”的话,康熙心中不觉惨然。一年,一年,要紧的是这个“一年风险”啊!朕心中想的事能办完吗? 4@u*#Bp`|  
  车驾到畅春园门口时,方苞流着眼泪在园门口跪接圣驾:“皇上回来了,臣方苞恭迎陛下。圣上有旨,不让臣到紫禁城去。这些天把臣思念坏了……”说着,竟然伏地大哭起来… 7s4G|N[wR\  
  康熙示意让张廷玉掀开轿帘子。张廷玉却先顺手替康熙擦了一下嘴角上流出来的口水,康熙吃力地说:“方苞,快起来,不要这样。朕刚好一点,你不要让朕难过。从今日起,穷庐改做朕的寝宫,咱们还有好多事要办呢。” mcP]k8?C  
  车驾过了澹宁居,前边便只有小路了,不能行车。太监们连忙抬了一顶大轿来,将康熙抱了上去,穿花度柳,来到穷庐门前。马齐没来过这里,一直存着一种神秘的感觉。他正想跟着大轿进去,却听康熙说: YiTiJ9jf  
  “送君千里,终需一别。马齐、廷玉,你们到此留步吧。方苞,你随朕进来。” \3"4;fM!i  
  张廷玉和马齐被挡驾了。抬轿的太监也被穷庐的哑巴太监替换了。他们接过大轿,把康熙抬进了穷庐,安置皇上在炕上躺好,也退了下去。方苞来到炕前,强忍心头的悲痛说: }:])1!a  
  “皇上,这些天把臣吓坏了,也急坏了。几年来,皇上口述的治世格言,都在臣的手中,却没有说继位之人。万一……可怎么向外臣交代呢。” D8m1:kU  
  康熙心事沉重地说:“唉!朕就是惦记着这件事儿、才匆匆忙忙地又回到畅春园来的。你,你把那东西都取出来吧。” ~5N0=)  
  方苞听命,来到一座自鸣钟前,一按机关,大钟移位,露出了一个贴金的大柜子。方苞小心翼翼地打开柜子,把几年来记录的遗诏文稿捧了出来。好家伙,足有一尺多厚,连康熙都吃惊了。方苞把这些文稿放在炕头。康熙轻轻地翻着,看着。说是草稿,其实都已经过方苞工整地抄写,张廷玉分门别类地归档。而且,每册下面,都加盖了康熙随身携带的、只在密诏上使用的“体元主人”的印玺,以作凭证。这,已经是一部完整的大书了。 5*/~) wN\U  
  方苞在一旁小心地说:“万岁,这部书囊括了皇上一生的光辉业绩。臣以为应当起个名字——嗯,称作《圣文神武记》,不知可好。” >OgA3)X  
  康熙惨淡地一笑:“哦——把那个‘神’字去掉,叫‘圣文圣武’好了。自己把自己叫成神,后世又当怎样评价呢?方苞,你今日就依着这部书,为朕正式地起草遗诏。这遗诏不要太长,可也不能短了,有两万来字也就行了。” F *=>=  
  “是,臣斗胆请旨,皇上心中内定的继承人,要不要写进去?” 7.,C'^ci  
  康熙似乎是没听见这句问话,又似乎是不想说这个题目,却突然问了一声:“哎,方苞,你在这穷庐里,待了多长时间了?” [o<Rgq 4  
  “回圣上,臣在这里三年多了。” dzjp,c@  
  康熙感慨万端地说:“唉,把个一代鸿儒,留在这里,形同囚禁,朕对不起你呀,你,你愿意出去做官吗?” \'xF\V  
  方苞连声推辞:“不不不,陛下对臣如此信任、重托,臣怎敢有非分之想?说心里话,臣能侍候皇上天年,心愿已足,不想当官。当此主忧国疑之时,臣不敢离开皇上一步。” @>}!g9c  
  康熙沉着地说:“不,主忧是真,国疑则未必。这些年来,皇子阿哥们为争皇位,眼睛都红了。连朕都害怕自己不能见容于子孙,怎么不为你们担心呢?为万世江山想,也得仔细地挑一个放心的继位之人哪!” CCNrjaA  
  方苞明白了:皇上还是老主意,不到火候不揭锅。他说:“皇上,今儿够累的了,请歇一会儿吧。” E].hoq7WiB  
  康熙却另有心事:“不,你把李德全和邢年叫来。” Bk_23ygO_  
  “是。” j_H9l,V  
  李德全和邢年进来跪下,康熙沉重而威严地说:“即日起,这里就是朕的寝宫了。你们要在这里侍候,可是规矩要更严。武丹虽老,却是个杀人的魔王。这里说的事情,如果透出一个字去,你们几十年侍候朕的情分,可就要一笔勾销了,知道吗?嗯?” )>QpR8 G-  
  二人急忙磕头答道:“扎。主子放心,奴才们没有那个胆子。” ^RAst1q7  
  康熙的脸色更加严峻了:“嗯,出去传旨:王掞老迈昏庸,党附胤礽,居心叵测,深负朕望。着革去王掞文华殿大学士职衔,流配黑龙江——不过——朕念其年老,着王掞在家,闭门思过,不准外出,由其子代父充军,发往黑龙江。” ]u?|3y^ (  
  “扎!”  _/;vsQB  
  康熙没有停下:“还有,上书房大臣马齐,不遵朕训,擅自处理福建刁民聚众作乱一案,平日又办事不力。着革去马齐领侍卫内大臣、太子太保、文渊阁大学士职衔,交部议处。” =2F;'T\6  
  “扎!” zVKbM3(^  
  方苞听到这里,脸色焦黄,瞠目结舌。刚才皇上还和和气气地和自己说话,怎么突然之间,天威震怒,竟对这两位大臣做出这么严厉的处分呢?王掞不过是老迈而已。他当太子的师傅,是奉了皇命的;他死保胤礽,也是出自忠臣不事二主之心,虽然迂腐,但不算大罪呀?马齐的事更令人不解。皇上说的罪名,根本不能成立。马齐一向小心谨慎,为这点小事,能革职拿问吗? _D1Uc|  
  方苞这儿正不得要领呢,却听皇上又说: 7?9QlUO  
  “传旨:上书房大臣张廷玉,随侍多年却并无建树,平日办差,也不过敷衍塞责。念其尚无大过,着贬降两级,暂留上书房行走,以观后效。” @SjISZw_  
  :“扎!” &G\Vn,1v  
  李德全和邢年早吓得浑身冷汗直流了。他俩趴在地上,只管应声,不敢抬头。等皇上不说话了,李德全才壮着胆子,复述了一下圣旨,拉着邢年,飞也似的跑出穷庐传旨去了。 X4_1kY;  
  皇上的脸,说变就变。两个太监刚出去,康熙笑眯眯地问方苞: tg_xk+x  
  “方苞,你好像有什么话要说,是吗?” i882r=TE3  
  方苞惊魂未定:“是。皇上,刚才……” <~@}r\  
  康熙放声大笑:“哈……朕问你,如果你有一颗珍珠,不想让人知道,那么,藏在哪里最保险呢?” w &1_k:Z&  
  方苞略一思忖:“放在鱼眼睛里。” !nQ_<  
  “对,一根木头呢?” P(a!I{A(  
  方苞脱口而出:“放在森林里。” mEeD[dMN  
  康熙满意地笑了:“那么,刚才进穷庐时,朕对马齐他们说,‘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你现在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吗?” Ngi] I#V z  
  方苞终于明白了,哦——这是明降暗保呀。皇上啊,皇上,您的用心可真深哪! oJ734v[X  
  可是,除了方苞之外,朝野上下,又谁能知道康熙皇上的深意呢?一天之内,连下三道圣旨,流配王掞,锁拿马齐,贬降了张廷玉,已经使京城官员,人人自危,个个心惊了,可是更严厉的处置还在后头呢!过了端午节,一道接一道的圣旨传下,从京官到外省的督抚、布政使,凡是平日政绩卓著、贤名远扬的,也纷纷受到处分。有的革职拿问,有的贬官为民,连施世纶、尤明堂也以“玩忽职守、贻误军机”的罪名,被革职拿问,下到刑部大牢里“囚禁待勘”。也就是说,让他们蹲了班房,押起来等候审问。这些处分,不分党派,也不分亲疏,说撤就撤,说抓就抓。这一下子可了不得了。全国上上下下的官员,都噤若寒蝉,惶惶不可终日。他们不明白,老皇上到底是生了谁的气呢?从前,康熙处置大臣历来是十分慎重的,总是先交部里商议,提出处分建议,皇上看了,还常常驳斥回来再议,几经周转,才能定下。可是这回,事先不透一点口风,事后也不留一点余地,全是皇上独断专行。在近百名受到严厉处分的人中,只有一个人最幸运,那就是方苞。他也被赶出了畅春园,卷起铺盖回家了。不过,因为他无官无职,只落了个“老迈昏庸,不堪再用”这八个字的评语,和“赐金还乡”的体面。 Xia4I* *  
  大臣们猜来想去,终于明白了。哦,皇上这是“老病交加,痰迷心窍”了。唉呀呀,国家正处在内忧外患。交相袭来之际,老皇上又得了这失心疯,这可怎么办呢? B5{ wSr  
  四爷胤祯更是又愁又急。几个月来,户部、吏部、刑部的人马几乎全换了人。能干的全被贬斥了,剩下的都是嘻嘻哈哈的老好人,或者是疲疲沓沓的官油子。这差我可怎么办呢?咳,他生闷气白搭。过了七月节,皇上一道旨意下来:“四阿哥内务府及各部差事全部停办,回府读书。”四爷接到这个圣旨,简直惊呆了。这,这,这太不可思议了。把能干的官员拿掉,公事已经办不成了,又把我也开销回家,父皇难道想毁掉这江山吗?他不敢往下想,可也不敢去父皇那里问,只好待在家里生闷气。他这一生气不要紧,见谁训谁,连万里迢迢回京探望他的戴铎,也跟着不明不白地受了抢白。 >r1cW7  
  也不能说大家全都糊涂了。有一个人冷眼旁观,十分清醒,他就是四爷的谋士邬思明。他不动声色地观察了四爷好几天,终于忍不住了,把四爷请进花园书房,促膝谈心: /'' |bIPa  
  “四爷,您近来的心情不大好啊!学生说句笑话,皇上停办了您的差使,何不趁此机会休养生息,乐得逍遥,却非要自寻烦恼呢?” "4NcszEN  
  四爷愁眉不展地说:“唉,邬先生,你我相交多年,你,你怎么还不知道我的心呢?眼下,皇上龙体欠安,阿哥间的斗争愈演愈烈。照你的话说,这中原逐鹿,已经到了至关紧要的时候。可是皇上却大批地处置正直臣子,以致国事糜烂。他老人家若真是痰迷心窍,糊涂了,这,这后事将如何料理呢?” @{P<!x <Q  
  邬思明纵声大笑:“哈哈……四爷,你果然是杞人忧天!学生斗胆说句不恭敬的话,四爷要想重整山河,得向皇上学一学帝王之术啊!皇上清醒着呢。害了痰迷症的,是那些鼠目寸光的大小官员,糊涂的是四爷您哪!” uH="l.u  
  胤祯瞪大了眼睛问:“什么,什么,我糊涂了,我怎么会糊涂了呢?” F$.h+v   
  邬思明收敛了笑容,正色说:“你确实糊涂了,糊涂在没有看透皇上的一片深意。正如您刚才所说,皇上龙体每况愈下,阿哥争权也愈演愈烈。在这种情形下,朝中党派之争,也同样是越来越不容回避。不管是正人君子,还是奸佞小人,谁不想保自己,谁不想找靠山,谁又能逍遥在外,逃过这你争我夺的大局呢?皇上这次贬斥的,全是能干的、贤明的官员,不把他们拿下去,他们又怎能不加入党派之争?而只要一加入争端,就必然会各保一主,越陷越深。所以,据学生看来,眼下,能躲过政治纷争的、最安全、最保险的地方,不在六部,而在刑部的大狱里。” R&KFF'%  
  四爷有点明白了:“哦,照邬先生所说,皇上是让这些人躲灾避祸去了。” &OQ37(<_  
  “四爷,还不止如此呢。”  `fMdO  
  “哦?邬先生,请您明言。” Q =9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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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楼 发表于: 2009-10-05  
五十四 巧运筹生死两遗诏 防叛逆临终万言书 0h/bC)z  
  老皇上康熙一反常态,雷厉风行地处分了一大批朝臣,还停办了四王爷胤祯的差使。四爷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求教于府上的谋士邬思明。邬思明早已胸有成竹了,他向四爷说:皇上所以要这样干,第一,是为了保护一批贤臣,免得他们陷入党派纷争。“还有第二层意思呢,”邬思明接着说,“不知四爷注意到没有,这次皇上贬斥的,全是手握大权的治世能臣。谁的权力大,职位高,谁受的处分就最重,这是为什么呢?依学生看,这正是皇上英明过人之处。这些人,是非要拿下去不可的。” cQ}3? v  
  胤祯诧异地问:“哦?这倒奇了。胤祯不懂,请先生明言。 o-i9 :AHs  
  “四爷,您别客气。其实,您只要设身处地地为这些人一想就明白了。如今,老皇上健在,他们身居高位,手握重权;一旦新皇上即位,他们的身价又会立刻暴涨,成了拥戴新皇登基的两朝元老、辅国重臣。他们本人,有的已官至极品,升无可升,赏无可赏。他们的手下,又有一大帮的门生、故旧,甚至结成了党派。如果他们联起手来,对付新皇上,将何以处之呢?当年鳌拜结党弄权、操纵朝纲之事,咱们还闻之色变呢,老皇上能忘了吗?权臣把持朝政,形成尾大不掉之势,是历朝历代都深深忌讳的呀!现在,老皇上一纸诏书,他们全变成了‘犯官’,变成了‘罪臣’,以前的功劳、苦劳,一笔抹煞,过去的门生、故交,也全都树倒猢狲散。等到新皇上登基,还是只需要一纸诏书,就可以让他们得到赦免,官复原职。他们能不感恩戴德地拥护新皇上吗?他们能不乖乖地从头做起。勤勉办差吗?四爷,老皇上用心深远,他替继位的君主,不但留下了万里锦绣河山,还留下了随时可用,又任意挑选的能臣、贤臣。四爷,您不觉得皇恩浩荡,不觉得皇上用心之良苦吗?” [wOz<<  
  胤祯听得激动不已,可是还有些不解:“邬先生,这次贬斥的臣子中,有的年老,有的多病,万一经不起这折腾,死了岂不可惜。” uaghB,i'n  
  邬思明笑了:“哈哈……四爷,您一向以冷面王和铁石心肠自称,怎么不明白,在改朝换代的大动荡里,在关乎社稷命运的大局中,死上几个人,又算得了什么呢?在这件大事儿上,四爷,您不能有妇人之仁啊!” " b3-'/ &  
  胤祯听了这话,心情豁然开朗。他向邬思明深深一躬,然后仰头望天,拍着额头大声叫道:“皇阿玛,儿臣若能继承江山,定不辜负皇上的一片苦心,定让您老人家含笑九泉。”说完,突然向北跪下,伏地痛哭起来。 WN#S%G:Q)  
  就在京师盛传“皇上患了失心疯”的严峻时刻,就在众大臣纷纷猜疑、惊慌不安的时刻,一乘捂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的绿呢小轿,被悄悄地抬进了畅春园,抬到了那块宫中禁地——穷庐的门前。轿停了,抬轿的悄不言声地退出去了。这时,轿帘一掀,上书房大臣张廷玉从里边走了出来,却回头吩咐一声:“你且在轿里等着,不准向外张望,等候宣召吧。”哦,原来里边还有一个人呢! StLFq6BO  
  张廷玉跨进院门,又招呼一声:“所有御医、太监,宫女和侍候皇上的人,一律退到宫外。”看着众人都退出去了,张廷玉还不放心,又在房内,房外亲自检查了一遍,向武丹交代了几句,这才走进穷庐,来到康熙皇上的病榻旁,轻声说道:“皇上,皇上,隆科多来了。” 8! eYax   
  康熙皇上正在昏昏迷迷地睡着,脸色又灰又暗,刀刻似的皱纹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说:“嗯,是廷玉呀。隆科多来了吗,叫他进来吧。” [GQn1ZLc  
  张廷玉答应一声来到门前,掀开轿帘说:“隆科多,出来吧,皇上叫你呢。” Rtpk_ND!  
  隆科多正在糊涂呢。一大早他就被张廷玉叫出了家门,又被这么神秘地抬到了这里。他真不懂,皇上传叫,来领旨听训就是了,这装神闹鬼的,到底是为什么呢?一进穷庐,他更紧张了。好家伙,怎么静得连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呢?他的心里像揣了一窝小兔子似的,不住地咚咚乱跳。他强自镇定,跟着张廷玉来到屋里,向躺在炕上的皇上行了三跪九叩首的大礼。 9U&~H*Hf  
  康熙一眼也不看他,更没让他起来,却向张廷玉递了个眼色,厉声说:“念!” \.ukZqB3 0  
  张廷玉肃然而立:“是。隆科多听旨。” f|f)Kys%5  
  隆科多赶紧磕头:“奴才隆科多恭听圣谕。” W%@r   
  张廷玉手捧圣旨,轻轻咳嗽一下:“隆科多,奉旨向你宣读遗诏:查逆臣隆科多,党附阿哥,密谋作乱,着即刻赐死。钦此。” eF-U 1ZJT  
  一听这遗诏,隆科多吓得魂飞天外。妈呀!这,这,把我传到这里,竟是要处死我吗?他吭哧着说:“皇上,臣……隆科多……知罪,谢恩……” R&.mNji*  
  康熙瞟了一眼在下边抖成一团的隆科多,冷笑一声说,“隆科多,你还有什么可以申辩的吗?” 8]h~jNku  
  隆科多磕头出血,颤声说道:“皇上,奴才明白,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奴才不敢为自己辩解。奴才自幼父母双亡,又不为本族人所容,所以性情倔强,不善处人。昔日,也曾随皇上西征,这些往事,皇上是知道的。奴才办差不力,气恼了皇上,罪当处死。” 5tx!LGOK  
  康熙平静地说:“嗯,这些事朕全知道。你刚才听到的,是朕给你的第一份遗诏。还有一份呢。张廷玉,读给他听听。” @n,V2`"  
  “扎。”张廷玉从几案上拿起另一份诏书,“隆科多你听仔细了:隆科多忠心事君,办差勤勉。着以原品晋升太子太保、领侍卫内大臣、上书房大臣之职。原领京师步军统领及九门提督之职,仍由该员兼任。钦此。” 59Lc-JJ  
  这份遗诏一读,隆科多可真傻眼了:“皇上,这,这是……” p{|!LcSU$2  
  康熙声音低沉,但却十分清晰地说:“朕今天把生与死、欢与悲一齐赐给你。你要体谅朕的难处。这两份诏书,都是朕的遗诏。你若是能遵照朕的嘱托,在朕晏驾之时,管好手下兵丁,护好京师九门,按朕的遗命,辅佐新君登基,那么,第一份赐死的遗诏即可作废,你就升官晋职,享受荣华;但如果你听任阿哥们的摆布,奉职无状,胡作非为,那么,新君登基之日,也就是你的死期。今天,在朕的面前,只有你和张廷玉二人。他和你一样,也有这一生一死的两份诏书。唉,若在寻常百姓家,论辈分,你还是朕的表叔呢。可是,天家是没有骨肉之情的。朕特意选中你来担负这托孤重任,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那次西征,你背着朕杀出了重围。没有吃的,你把仅有的一个窝头给了朕,自己去啃草根;只有半葫芦水,可是你一口不喝,全给了朕,自己喝马尿。朕看重你的,就是这份至死不渝的忠心。所以朕今天才把这江山传位、国家社稷的重任,托付给你,也托付给廷玉。你们俩一文一武,正好搭档。朕,朕把这大清江山,托付给你们了!” W_.WMbT  
  康熙说到这里,早已老泪纵横,气喘不止了。张廷玉和隆科多一边磕头,一边同声发誓: EDAtC  
  “万岁,请放心。奴才等定不负万岁的重托,保新君登基,保大清的万年江山!” Op()`x m  
  康熙皇上这番话,也许是他临终前说得最多、最清楚的一段话了。从那天交代了张廷玉和隆科多,又向他俩秘密地安排了遗诏发布的程序之后,他就再也没能好起来。到了康熙六十一年的十月,老皇上的病情越来越重。他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已经完全不能理事了。 g'cLc5\  
  这时的上书房已经名存实亡,里里外外,就剩下了张廷玉一个人。忙得他头昏脑涨,两眼发黑。可是,他牢记着皇上的托付,咬着牙硬挺着。十一月十三这天,北京天寒地冻,大雪纷飞。黑沉沉的云,白花花的雪,在怒号的北风中,把北京城搅成了一片混饨世界。畅春园的空地上,搭满了帐篷,住着六部官员和各省各地的督抚大员。他们都是接到急报被召进京师,召进畅春园,准备送老皇上升天,迎新皇上登基的。皇子阿哥们的待遇当然要好一点,都聚在原来太子胤礽住的韵松轩里,准备随时听候宣召。 V#X#rDfJZ  
  张廷玉在外书房里,急急忙忙地接见了几位大臣说:“皇上这会儿稍安了一些。但诸位不要回去,说不定有旨意呢。”说完,又匆匆来到韵松轩交代皇子们:“半个时辰之后,请阿哥们到穷庐来,听皇上宣召。”说完,又快步走了。 .n[;H;  
  张廷玉虽然不敢明说,但是大家谁不明白呀。皇上晏驾,恐怕就在今天了。老八此时更是心中紧张。进畅春园之前,他已经完全安排好了。丰台驻军统领成文运,是老八的心腹。他统领着三万精兵,而且已经厉兵秣马,整装待发。只要这里一个消息传过去,就能顷刻而至,把畅春园包围起来。隆科多那里,也派人去过了。他虽然没有承许接应老八,但却保证说,九城兵马不动一兵一卒。只要他能按兵不动,也算不错了。现在兄弟们中能左右局势的,只有老四胤祯一人,可是他手中没有兵马,不足为虑。只要时机一到,成文运的丰台大军开过来,先逮住老四,武丹和宫中那几千侍卫和绿营兵全都不在话下。不管父皇的遗诏怎么写,也只能是一纸空文! \!LIqqX  
  在穷庐中的康熙,已经处在弥留之中了。他平静地躺着,像一盏熬干了油的灯。只有那不断闪动的双眼,还略显出一点活气。他口齿含混地念叨着:“到头了,终于到头了。玄烨,你也有今天吗?” /U26IbJ  
  张廷玉早就回来了,只是没敢言声。此刻,他见皇上口中嚅动,似乎是在说话,便趴在他耳边说:“皇上,外边该见的人,臣都见过了。皇上,请安心歇着吧。” )iX2r{  
  康熙无力地看了张廷玉一眼,似乎要交代什么话,却又说不出来。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慢慢说:“叫,叫皇子……” U}T{r%9  
  张廷玉点了点头,急忙让太监去传命。很快,老三胤祉为首,领着皇子们跑进来了,齐刷刷地跪在康熙身边。年纪大的,还能勉强自持,怕惊了圣驾,年纪小的,已经在暗自饮泣了。 @cB7tY*Ski  
  这会儿,康熙似乎是清醒了一些,他叫道:“老四,过来,坐到朕的身边。” w.VjGPp  
  老四胤祯强忍着热泪来到前边。他哪敢坐下呀,跪在床头,双手捧着父皇那已经发凉了的手。就听康熙说: "hi d3"G  
  “朕只有一句话交代。朕死之后,你们不要闹家务,要识大体。汉人比咱们爱新觉罗家的人多得多。你们一闹,大清就完了。你们,要好好辅佐新君……”说着,他用力地捏了一下胤祯的手。胤祯感到,这一捏虽然是那么无力,但他却明白了皇阿玛的心。他满含热泪地说:“皇阿玛放心,儿臣等记下了。” "w&IO}j;=  
  “好,记下,朕就放心去了。老四,你即刻拿着朕的金牌令箭,把胤祥赦出来,让老大、老二也出来,朕想见见他们。” Oh# z zo  
  胤祯答应一声,起身摘下墙上挂着的金牌令箭。这金牌令箭,乃纯金铸成,上面雕龙描凤,刻着“如朕亲临”四个小字,辉煌夺目,显示着代天行令的权威。胤祯向父皇又行了一礼:“父皇请保重,儿臣去了。”说罢转身出屋。但他却并不急着走,而是磨磨蹭蹭地在廊沿下穿披风,换毡靴,支棱着耳朵,听房内的动静。 |xawguJ  
  康熙刚才说了那么多话,力气似乎已经用尽。但他知道,下边跪着的儿子们,都在等着那句最重要的话呢。他强自挣扎着说:“你们不是想知道,朕让谁来继承大业吗?现在该说了。朕告诉你们,就是刚才出去的四阿哥胤祯。” ~Y/:]&wF  
  在屋外的胤祯听见这一声,提着的心放下了。他大踏步地飞身走出了院门。 OEw#;l4 C  
  他走了,他高兴了,屋里的阿哥们却惊呆了。可是康熙却不容他们多想,对张廷玉说:“宣读遗诏。” ~Uw;6VXV1  
  张廷玉答应一声,从御榻旁边的大柜子里,取出了方苞草拟的那份遗诏;站在御榻前边,面对众皇子高声朗读。 qP{Fwn  
  一听说皇位要传给老四,跟着八阿哥作乱的几位皇子就慌神了。老八更是心急如焚,脑袋里嗡嗡直叫。现在最要紧的是派人传信,到丰台调兵。可是,皇上却让张廷玉宣读遗诏,他们几个心里再急也不敢动啊!都在盼着三下五去二地念完,好赶快脱身办事。可是他们没想到,皇上的这份遗诏竟是那么长。敢情,康熙早给这几个不安分的儿子们划好圈了。当初,皇上向方苞交代草拟遗诏的差事时就说过了:“不要太长,有两万来字就行了。”好嘛,两万字,得念多长时间呢?起码也得一个时辰!直到这时,老八才明白,坏了,上了老爷子的当了!张廷玉在上边念了些什么,他是一句也没听见,只是左顾右盼地在寻找机会。老九、老十他们也急得抓耳挠腮,直向八哥递眼色。老八忽然心一横,悄悄地站起身来走向门外,却被站在门口的李德全挡住了:“八爷,您,您这是……” 3 C{A  
  “啊?!哦,我,我要方便一下。”老八一边说,一边抢步挤出门外。但是,刚到门口却撞上了武丹:“八爷,您要方便吗?殿后边有厕所,请吧。” PI\C*_.  
  老八在搭讪着瞅机会:“哟,嘿……是武老将军啊。你看,大冷的天,难为你在外边受冻了。” 'VgEf:BS  
  武丹可不吃这一套:“啊,谢八爷关照。昨儿个,我还向万岁爷说呢:主子爷放心,老奴才武丹不是废物。我往这儿一站,就是一道铁门栓!” Gr-~&pm  
  老八一听,武丹这是话里有话呀。再往外一看,嗬,四个五大三粗的侍卫,手按腰刀,站在门洞里。外边,刘铁成和张五哥,握剑在手,昂首挺立。看来,硬闯是不行了。他正要回屋,却突然看见何柱儿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老八心中一喜,真是天助我也,何柱儿这奴才来得正是时候! ,I6li7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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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楼 发表于: 2009-10-05  
五十五 老皇上晏驾畅春园 十三郎逞威车台营 EDT9O  
  康熙皇上即将晏驾,张廷玉正在向皇子们宣读遗诏。刚才,老皇上已经说了,要把皇位传给四皇子胤祯。老八一听这话还能待得住吗?他也不听遗诏了,溜出房门,就想往外闯。他得赶快把信传出去,调丰台的大兵啊!可是,内有太监李德全的监视,外有老将军武丹和侍卫们把守门户,他哪儿能出得去呀。正在无计可施之时,突然眼前一亮,府里的太监何柱儿来了。老八心头一阵狂喜,却故作恼怒,大声呵斥: S=}1k,I  
  “何柱儿,你找死吗?这地方是你随便来的吗?” @r&*Qsf|   
  何柱儿听八爷叫他,连忙又哭又喊:“爷,福晋在府里正发威风呢。天都这时候了,爷还不回去,这午饭是送啊还是不送?” :6MV@{;PJ  
  老八一语双关,大声骂道:“滚!也不看看什么时候。告诉她,爷死在这儿了,叫她预备后事吧。” xv"v='  
  何柱儿一点就明,跟头把式地跑出去了。八爷也安下了点心。嗯,还不错,来了个探事的,话也递出去了。 a8$4  
  等老八回到屋里时,遗诏已经读完,众阿哥正在齐声高呼“万岁”呢!老十是专门找茬儿的,到了这份上,眼看四哥要当皇上了,他还能不搅和嘛:“皇阿玛,这遗诏读了半天,怎么儿臣没听见谁来继承皇位呀?” 3{)!T;Wd  
  康熙已经没有力气和老十生气了。他狠狠地瞪了老十一眼,断断续续地说:“传,传四、四阿哥进来。” OUq%d8 W  
  老十却故意装痴:“哦,儿臣听见了,传位给十四阿哥。好哇,父皇果断圣明。十四阿哥文才武略都是拔尖的嘛!” +=:_a$98  
  老九胤礻唐也跟着起哄:“对对对,十四阿哥继承皇位,再好不过了。” `>0%Ha   
  康熙气得牙关一咬,突然坐了起来,抓起枕头旁边的一串念珠,朝着老九砸了过去。可是,他只扔出去了一半,手一软,眼一黑,扑通一声倒下了…… 577#A,O  
  殿内立时哭声一片。御医赶忙过来诊脉。可是,这位六十九岁的老皇帝的脉搏,已经停止了跳动。他去了,他怀着对大清王朝的无限深情,也怀着对不肖儿子的强烈愤怒,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了。康熙皇上是中国封建历史上在位最长的皇帝,也是一位儿女最多的皇帝。他一生辛劳,有功于大清,为康乾盛世奠定了基础,也为他的儿子们留下了一个花团锦簇的江山。但,可悲的是,他却没能在颂扬和痛哭声中含笑瞑目,而是死在对不孝儿子的盛怒中。假如,人真的有灵魂的话,康熙的英灵能够得到安息吗? 3n,jrX75u  
  诊脉的太医松开了手,悲怆地说了声:“万岁爷——驾崩了!”此言一出,殿内殿外,立刻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 cgnMoBIc  
  此刻的张廷玉猛然想起两天前康熙吩咐过他的话:“到时候,你要有静观泰山之崩的勇气。”他强自镇定,从怀中拿出一份遗诏,站出来大声宣告:“臣张廷玉奉大行皇帝遗命,处理善后事宜。请各位皇阿哥节哀保重,一切均按大行皇帝遗诏办理。”说完,也不理众人,径自来到穷庐门口,厉声吩咐:“张五哥,骑快马,请四爷立即进来!” LLc^SP j  
  四王爷胤祯听了皇上的临终遗言,知道自己已稳坐江山,心里又是兴奋,又是激动,可是又有十二分的不安。他策马疾奔,先回到自己的家里,把消息告诉给邬思明他们,邬思明只听了一句,就斩钉截铁地说: Q.?(h! )9  
  “四爷,什么都不要说了。您赶快带上性音去救十三爷,让他立刻赶回丰台,控制住那里的驻军;文觉和尚和府里的家将,保护二位世子到西山锐健营,以皇上和四爷的旨意去劳军。只要稳住他们,度过今天一晚,明日便万事全休。” "1$X5?%  
  胤祯当然不知道,此刻,皇上已经晏驾了。但是,他十分清楚,这时,是一刻千金的关键时候,他哪儿敢耽误啊!带着性音和十几名家将,如飞似的赶到十三爷府。有了皇上的金牌令箭,勿需多言便闯了进去。十三爷正在炉前吃酒呢,见四哥来了,先是一愣,又惊喜地叫了一声:“四哥,下这么大的雪。你怎么来了?” 0qINa:Ori  
  老四并不进屋,他神色严峻地站在风雪之中,高举金牌令箭朗声说:“有圣旨。” EXMW,  
  老十三急忙跑了出来,面北跪下:“儿臣胤祥聆听圣谕。” Q6T"8K/  
  “十三弟,皇阿玛想你了,让我持此金牌令箭,赦你出去见驾。” IR:GoD+  
  胤祥趴在地上放声大哭:“皇阿玛,你还记得胤祥,你还想着我呀……” 7Kf  
  胤祯上前拉起胤祥,向房中呆呆站在那里的乔姐和阿兰瞟了一眼,沉稳地说:“十三弟,先不要哭。走,到后院去,四哥有话告诉你。” :w q][0)  
  四爷把十三爷带走了,阿兰和乔姐却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从康熙四十七年胤祥被拘禁在养蜂夹道起,她们就分别受八爷和九爷的指派,来到十三爷身边当奸细。十三爷对她们呢,是时时刻刻小心提防。这两个女子又都是苦命人,被人卖来卖去,饱尝了人间辛酸。来的时间长了,她们对胤祥反倒产生了同情、爱慕和敬佩之心。尤其是阿兰和胤祥有着一段特殊的渊源,更是宁死也不干昧良心的事。那次紫姑行刺,就是她暗中推倒花架报警,保护了十三爷的。可是,这份功劳,阿兰却不敢表白,甚至不敢让人知道,她还得防着乔姐呢!乔姐的心情和阿兰一样,又想护着十三爷,又要时时处处替十三爷监视阿兰。就这样,十三爷、阿兰和乔姐这仁人,在相互提防之中,度过了这十年的圈禁生活。对这两个又像奸细、又像自己人的女人,十三爷也是矛盾重重。高兴时,体谅关心,烦恼时,呵斥怒骂。阿兰和乔姐呢,又要温存、体贴,小心谨慎地服侍十三爷,又要默默地忍受十三爷的暴怒、训斥和冷嘲热讽。她们俩之间还得互相提防着。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这又爱、又恨、又妒忌、又猜疑的日子,她们是怎么熬过来的呀! b(oe^jeGz  
  现在,十三爷蒙赦了。阿兰和乔姐立刻想到,过去的日子,成了一段痛苦而又无法辩白的往事。今后,十三爷会怎样对待她们,八爷和九爷又岂肯饶过他们。唉,天大的事,莫过一死,就在这十三爷喜庆的日子里,结束生命,以报答十三爷吧。 wBDHhXi0  
  这一回,阿兰和乔姐可真是不谋而合了。四爷和十三爷一走,她俩就不约而同地各自回屋,又很快地出来。俩人手中,都拿着一瓶下了毒药的酒。她们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把两瓶毒酒兑在了一起,倒了两杯出来,阿兰端起酒杯,仰天长叹:“十三爷,奴婢走了。我心中只有一句话,阿兰感激爷一辈子,阿兰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咱们来世再见吧。”说完一仰脖把酒喝了下去。与此同时,乔姐也冷笑着说:“阿兰,你以为只有你才是清白的吗?我也敢说,我乔姐虽不能算好人,可是,我对十三爷也没做过一件亏心事。”说完,也是一饮而尽。直到这时,她们才互相谅解了。两人扔掉酒杯,抱在了一起,又一同摔倒在地。她们双双自尽身亡了。 ku4Gc6f#gG  
  胤祥听完四哥的交代,满腔热血奔流。他想喊,他想叫,他想说,我十三爷要干一番事业了!他快步奔进房内换衣服,可是一进门便愣住了。他的面前,是阿兰和乔姐并肩而卧的两具尸体。她俩的嘴角里,流着鲜血,可也带着笑容。胤样的心碎了,他也完全明白了。他强忍悲痛在心里说:“好,你们走了,我也放心了。我不会忘掉你们的。”他默默地拿过一件自己的披风,慢慢地、轻轻地盖在了两具尸体上。然后,匆匆换上贝勒的袍服,就在院中上马,冲出了府门。 Mw3$QRM  
  门前,张五哥已经在等候了:“十三爷,四爷已经奉召回畅春园了,派奴才随您去丰台。还有鄂伦岱,也奉了四爷的差遣,在前边路口等着呢。” uK] -m  
  十三爷一愣:“什么,鄂伦岱,他不是……” 5dGfO:Dy_  
  张五哥一笑:“哦,十三爷,人是会变的嘛。” 9wlp AK  
  十三爷感慨地说:“唉,五哥呀,我圈禁整整十年了,如今才明白,万岁爷为的是把我藏起来,保护起来。如果不是老人家这样做,我也许早就变成一堆黄土了。可是,这十年,人心变化太大,就是原来我提拔的那些人,恐怕也有变心的。咱们这趟差,关系着父皇身后的社稷安危,也关系着四爷能不能顺利登基。咱们要加倍小心哪!” -T}r$A  
  “是,十三爷说得对,四爷也想到了这一层,怕您刚放出来,军中有人不信你,让十七爷和咱们一块去。” 15@2h  
  胤祥心中踏实了:“好,这就好。” %~I&T". iC  
  俩人这儿正说呢,路口三匹马飞奔而来,正是十七爷胤礼和鄂伦岱,还有一名宫中的太监。十六爷胤礼扑上前来抱住了胤祥:“十三哥,兄弟想你想得好苦啊!” |8pSMgN  
  胤祥抚着十六弟的肩膀,看着这位已经长成大小伙子的兄弟,真是感慨万分:“好兄弟,长这么大了。别哭,有话以后再说,咱们还得办差呢。” 4E2#krE%  
  当下,几个人一同上马,在路上,又做了详细的商议。转眼之间,来到了丰台大营。雪夜之中,只见镇子四周,黑黝黝地立着一座座军营,却是更鼓不响,灯火皆无,冷森森,黑沉沉,显得十分恐怖。胤祥把马鞭一挥,吩咐一声:“太监进去通报,就说十六爷和侍卫鄂伦岱来劳军。” Sg$\H  
  这里的军兵统领成文运,是八爷的死党,也是这次八爷要称兵宫闱,武力夺权的主将。何柱儿在畅春园听了八爷的暗示,飞跑回府,与等候在那里的上鸿绪等人商议。他们估计,畅春园的事不妙,八爷当皇上的希望可能要吹。看来,只有用武这最后一招了。于是,便立刻派何柱儿来丰台报信儿,叫成文运点齐兵马,立即开往畅春园“勤王护驾”。成文运当然闻风而动,马上把大小将佐全叫来了。可是,他忽然又感到有些不妥当,令旗在手,却下不了决心。为什么呢?就因为畅春园事体不明。何柱儿只是传了个口信,却并无圣旨。现在畅春园里,部院大臣、文武百官俱在,他如果贸然带兵杀了过去,上边一问:你奉了谁的诏旨,勤的哪家王、护的谁的驾,他可怎么对答呢?再说,九门提督隆科多的兵,近在咫尺而又态度暧昧,如果隆科多站在了对立一面,自己这三万人开过去,上书房大臣登高一呼,不得让人家当饺子馅给包了吗?不行,我不能轻举妄动,再等等吧。成文运正犹豫呢,忽听外边传进话来,说十六爷和鄂伦岱来了,他心中高兴了,十六爷虽说没党没派,鄂伦岱可是八爷的心腹啊!他连忙向将佐们吩咐一声,让他们稍候,便把十六爷和鄂伦岱迎了进来,请到后堂去说话。 _dELVs7OL  
  成文运前脚离开大厅,十三爷和张五哥后脚就进来了。这丰台大营里,十之八九的将官,是十三爷第一次遭难前一手提拔起来的。如今他们见了老主子,又得知十三爷已被皇上赦免,能不高兴吗?请安的、问好的,贺喜的,道乏的,你一言,我一语,那个亲热劲儿就别提了。连那些不是十三爷提拔的人,在旁边也跟着高兴。十三爷却没空闲聊。他知道,十六弟和鄂伦岱此刻已在后边绊住了成文运,便拿出了皇上的金牌令箭,往正中香案上一插。众将一看,全都惊呆了,急忙跪下磕头,山呼万岁。 Zs(BViTb|  
  胤祥沉着地说:“本贝勒奉圣命前来处置丰台大营的军务,众将听令。” IsmZEVuC  
  “扎!” hraR:l D  
  胤祥巡视着下边的将佐,一边指名道姓地叫着,一边按级行赏。一会儿功夫,这些将佐个个官升一级。接着,胤祥又发布军令,命某人带所部人马移防通州,某人随自己去畅春园警卫……全都派了新的差使。末了,他指着一个叫毕力塔的人说: eR4ib-nS  
  “毕力塔,人家都说你十八件兵器样样稀松,今天爷要给你派个重差。带着你的人立即出发,把白云观给爷抄了。走了张德明那个杂毛老道,你提溜着脑袋回来见我!” 6cd!;Ca  
  “扎!”毕力塔响亮地答应一声,正要起身出门,却听一声断喝: ftvu69f  
  “站住,谁也不准动!” No"i6R+  
  众人吃惊之余,抬头一看,原来是成文运来了。只见他阴险地笑着逼近了十三爷:“十三爷,末将甲胄在身,不能请安了。请问,您这是……” ul3~!9F5F  
  十三爷哪把他放在眼里啊。他用手一指堂上的金牌令箭说:“瞧见了吗?十三爷我奉旨前来,处理丰台大营军务。爷如今是皇命在身。怎么,你敢不服吗?” Tw djBMte  
  成文运当然知道金牌令箭的分量。可是,他如今已经绑在了八爷的战车上,没法回头啊。他咬了咬牙,狡辩着说:“奴才是这里的主将。既然十三爷奉旨前来,为什么不和我打个招呼呢?” el U%Z9  
  十三爷不屑地冷冷一笑:“你不配。再敢多嘴,爷立即将你革职拿问!” Siq]Ii0F;>  
  成文运放刁了:“十三爷,您太孟浪了吧。恕奴才斗胆,丰台的兵,没有我成某的将令,一兵一卒也休想调动!” XHxJzYMc  
  十三爷勃然大怒:“好哇,成文运,你胆子不小,口气好大呀!竖起你的狗耳朵来,听爷告诉你。这丰台大营的兵,不是你成文运的,也不是哪位阿哥的。这是皇上的兵,朝廷的兵,你懂吗?爷我被关了十年,今日刚刚蒙赦,你可以不信我十三爷。可是,皇宫里的太监是假的吗?十七爷是假的吗?这上边供的金牌令箭是假的吗?!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如果不是十万火急的军情大事,皇上能让爷带这金牌令箭吗?你成文运胆敢藐视我和十七爷,胆敢抗拒皇上调兵的旨意,爷问你,这该当何罪?!” [[HCP8Wk   
  成文运心里清楚,十三爷说的全是正理。可事到如今,他无路可走啊,只好硬抗了:“十三爷,那,那你要把我怎么样?” B{b?j*fHJ  
  十三爷斩钉截铁地说:“要你听从爷的将令!” v4Wq0>o  
  成文运咬着牙根又问:“我要是不从呢?” _CPj] m{  
  邬思明多次说过,十三爷是关在宠子里的老虎。如今猛虎归山,十三爷要杀人了。他浓眉霍地一跳,厉声喊道: [O<F`u"a  
  “来人,把这个胆敢藐视皇命,违抗圣旨的奴才就地正法!” & #JYh=#  
  鄂伦岱应声而出,拔剑向前,还没等成文运醒过神儿来呢,那剑已经洞穿了他的胸膛。鄂伦岱一边在成文运的尸体上蹭着剑上的血迹,一边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下边的将佐,大声说: 118lb]  
  “还有不服的人吗?来,试试老子的手段吧。” fP:]s@$  
  鄂伦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愣小子,谁不知道啊。再说,这里大部分将佐又都是十三爷手下的老人,一时,全都重新跪下,齐声高喊: mKjTJzS  
  “奴才等谨遵圣谕。” O&MH5^I  
  十三爷这才缓了口气说:“好,能忠君办差,就是好臣子,爷会为你们记功的。按刚才的分派,出兵吧!” whYk"N  
  丰台大营号炮响起,三万军兵,全部出动,各自奔向新的防地。胤祥带了三千劲旅,飞马来到畅春园,在离园子二里多的地方停了下来。让十七弟在此掌握,自己却马不停蹄地进了畅春园,翻身下马,急步闯到了穷庐。这时,里边早已是哭声震天了。 }W@refS  
  胤祥来到穷庐门前时,只见一个人面向内,背朝外,坐在门洞里的一张大椅子上。他不由得吃了一惊,近前一看,原来是武丹。胤祥脱口叫道: #8sy QWlG  
  “啊,武老将军,您怎么坐在这里,风雪这么大,快回屋里暖和一下吧。”  LtH j  
  可是,武丹却一动不动。胤祥扑到近前,仔细审视。啊?!原来这位老将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死去了。他的头上、脸上、胡须上,早已挂满了霜花,眼睛却瞪得大大的。临死前流出来的泪水,在他那刻满皱纹的脸上结成了冰凌。 r95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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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楼 发表于: 2009-10-05  
五十六 大势去阿哥奉遗命 好运来雍正立新朝 BdMd\1eMw  
  十三阿哥胤祥来到穷庐的时候发现,武丹老将军已经过世了。胤祥被幽禁十年,他当然不知道武丹这位老侍卫重新回到皇上身边后,是怎样地日夜操劳,寸步不离地保护着皇上;胤祥更不知道,在皇上临终前的这几天,武丹心胆俱裂,而又强自挣扎着没有离开这门洞一步!当穷庐内传出第一阵哭声时,武丹肝肠痛断,他意识到,皇上已经走了,他自己的差使也办完了。他在心中叫道:“老主子啊,奴才武丹不能与您见最后一面了。主子等着,奴才这就随主子去了。”一阵急促的心跳之后他突然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他,和他那颗忠诚不渝的心,随着老皇上走了。如今,胤祥见此情景,又心疼,又着急。连忙把刘铁成叫到身边说:“铁成,你这侍卫是怎么当的?武老将军的英灵已经跟随皇上升天了,你,你怎么还让他坐在这里。快,先把武老将军的遗体请进房内供着,听候安排。”吩咐完了,便急急忙忙地进了穷庐。 yKuZJXGVo  
  张廷玉迎了上来低声说:“十三爷,万岁已经龙驭上宾,请爷去了吉服。” q_6lD~~q^  
  十三爷哪儿还听得见别人说话呀!他踉跄几步,奔到皇上的灵床前,抚着康熙的遗体号啕大哭:“皇阿玛,不孝儿臣胤祥看您老人家来了。阿玛活着的时候,儿臣惹阿玛生气。阿玛走了,儿臣又没能见阿玛一面。皇阿玛原谅儿臣吧。您老人家再睁开眼,看儿臣一眼吧……” [0qswsV  
  胤祥这一通大哭,确实是发自肺腑,出自真情。十年了,十年哪!他日日夜夜都在思念着父皇,如今被赦出来,父皇却已仙逝。他怎么不肝肠寸断,失声痛哭呢? K>vl o/#!  
  在胤祥来之前,这里已经哭了好大一阵了。他这一哭,又引起了在场众人的悲伤,不管是存着什么心思,又都跟着哭了起来。这里边,最苦的是张廷玉。他自己同样的伤心难过,同样的想失声痛哭。可是,今天他重任在肩,又不能不强自镇定。他早看出来了,八阿哥和老九、老十他们蠢蠢欲动、急不可待的烦躁,也看出了四爷胤祯只顾痛哭流涕的真情。这么多的皇子全集合在这里,万一争斗起来,准敢去拉,又谁能劝得下呢?十三爷一来,张廷玉的胆子壮了。他站起身来,从怀中掏出老皇上给隆科多的那第二份诏书,朗声说道: L){V(*K '  
  “众位阿哥,请暂且节哀。大行皇帝临终之前还有一道遗命。晋升九门提督、步军统领隆科多为太子太保、上书房大臣。大行皇帝的传位诏书,安放在乾清宫‘正大光明’匾额的后边。隆科多已经去请这份传位诏书了,马上就可以回来,请皇阿哥们稍候。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位定了,还要为大行皇帝安排后事呢。” xe^M2$clb\  
  老九一听这话就蹦了:“什么,什么,还有传位诏书?希罕!我说张相,刚才你也在这儿。大行皇帝的遗诏是你读的,大行皇帝的遗言你也听见了,不是明明说了,让十四阿哥继位吗?” V,=5}qozQ  
  他这么带头一搅和,老十也上劲儿了:“对呀,大行皇帝已经说,传位给十四阿哥了,咱们都听见了嘛。老九又问了一声,大行皇帝不是还赏他一串念珠的吗?” XlD=<$Nk7  
  老八阴沉着脸没有做声。他在焦急地等着外边的消息,计算着成文运的兵马现在到了哪里。刚才张廷玉说,隆科多受了遗命,晋升为上书房大臣。这消息对老八简直是当头一棒。看来,今日恐怕是凶多吉少。他正想趁着老九、老十在这儿胡搅蛮缠的机会,再加上一把火,赶在隆科多到来之前,捅出个大乱子。可是,其他阿哥却不干了。老五、老六等人率先出头说话::“九弟,十弟,你们胡说些什么呀?大家都在这儿听着的嘛。皇阿玛分明是说,把皇位传给四哥,你们……” VQ,5&-9Y3  
  老十跳起来打断了他们:“什么,什么?你们听错了!是十四阿哥。” 1TX3/]:  
  “不,是四阿哥!” tH&eKM4G  
  “十四阿哥!” +pq) 7  
  “四阿哥!” '.<iV!ZdZ  
  好嘛,这一闹,皇子中立刻分成了两派。胤祯灰白着脸,不言不语。他又愤怒,又激动,在不知不党中,心头已经暗暗地起了杀机。他给胤祥递了个眼色,胤祥心领神会,不声不响地向门口移动着脚步。这位拼命十三郎已经准备好了,只要隆科多拿来的传位遗诏上,不是让四阿哥继位,他就要拼着性命闯出畅春园,带着外边那三千劲旅杀进园子,把皇位给四哥夺回来! x]yIe&*('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张廷玉眼前一亮,瞧见隆科多全身戎装,腰佩宝剑,大踏步地走进了院子。他立刻高喊一声::“都不要吵了!请阿哥们跪下,听隆科多宣读大行皇帝的传位遗诏。” W4$aX5ow$  
  这一声还真有效。皇子们虽然心中各有主张,但却不能不老老实实地跪下了。隆科多走到上首,清了清嗓子说: C+P.7]?&  
  “隆科多奉大行皇帝遗命,向众皇子宣读传位诏书。”他展开遗诏,大声宣读,“皇四子胤祯,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在朕身后,必能继承大统。着传位于四子胤祯。钦此。康熙六十一年正月。” rHjDf[5+  
  没有人再说话了。原来,老皇上在十个月以前,已经定下了继承人。如今,白纸黑字,谁还能更改呢?房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板结了,连外边落雪的沙沙声都清晰可闻。老九、老十在和八哥急促地交换着眼神。他们拿不定主意,是应该俯首称臣呢,还是该大闹一场?老八还真动了杀心,想出其不意地冲上前去,扼死胤祯。哼,老子当不成皇上,你也别想当,咱们就拼个鱼死网破吧!可是,他马上就否定了自己的念头。如今,皇上遗命已经正式宣告,众人都听得明明白白,再有任何不规矩的行动,都是违旨抗命,也都是弑君篡位。上边有张廷玉、隆科多两位顾命大臣,身边有不是自己一党的阿哥兄弟,还有那位“拼命十三郎”胤祥,他越想越怕,不敢动手了。 .?rs5[th*  
  胤祥听了遗诏,早已是心花怒放。他见阿哥们都傻呆呆地发愣,知道有人是心存不服,有人是因事出意外,还没醒过神儿来,也有的是想观望风色,他可等不及了,率先磕下头去说:“儿臣领旨。” b+q'xnA=>  
  老三胤祉见此情景也灵性了,既然遗命已经宣告,还有什么可争,有什么好想的呢?他也接着俯地磕头:“儿臣谨遵父皇遗命。” *^Zt)U1$|  
  几个小的阿哥,早就跪下等着了。只是,瞧着哥哥们不吭声,他们也不敢先说话。隆科多见时机到了,与张廷玉交换了一下眼神,厉声喝道:“怎么,你们竟敢不奉遗诏吗?!” P5h*RV>oS  
  这句话问得严厉,老八吃了一惊,连忙说:“这,这,哦,十七阿哥胤礼还没来呢。是不是派人去叫一声,一块儿听旨。” vs$h&o>|  
  老十三一阵冷笑:“八哥,别等了,十七弟另有重任。他带着丰台的驻军,已经到了畅春园门口。只要隆科多将军和张廷玉大人一声令下,即可率兵进园,剪除不遵父皇遗命的乱臣贼子!” qLN\>Z,3;  
  四爷胤祯听了这话,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好哇,十三弟,你干得真漂亮,丰台大营一旦归我所用,老八他们就全完蛋了!突然,胤祯扑身上前,趴在康熙的遗体上,放声大哭起来: h^_^)P+;  
  “皇阿玛,您老人家一生辛劳,吃尽了苦。受尽了难。您走了。怎么要把这千斤担子压在儿子身上啊……” xOPQ~J|z  
  他这哭,一半是真的,是为死去的老皇上;一半却是假的,是庆幸自己终于夺得了皇位。两位肩负传达遗命重任的大臣张廷玉和隆科多,急忙走上前来,将胤祯扶了起来,架着他,坐在了正中的龙椅上,高声说: ;~DrsQb  
  “万岁,上有先皇之遗命,下有百官的拥戴,请万岁节哀应变,早登皇位,以孚众望,安天下百姓之心。”俩人一边说,一边行了三跪九叩首的大礼。 y\j[\UZKO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呢?阿哥们,包括老八、老九、老十,也不得不随着大伙儿一起,三跪九叩,恭行大礼,也终于叫出了一声:“万岁!” t\LE\[XM>  
  胤祯擦了一下眼泪,慢慢地说:“兄弟们,张大人,隆科多将军,快快请起。万万没有想到,大行皇帝将这社稷重担交给朕。但既然到了这一步,朕不能不牢记父皇遗训,勉为其难了。现在,百事纷杂,急待料理,朕心里很乱,难以维持。上书房的人又太少,请三哥和八弟暂到上书房来,帮助朕处理一些事情。京师的防务嘛,由十三弟全权料理。好吧,咱们先把大行皇帝的庙号定下来,然后,就该去接见部院大臣,宣布大行皇帝宾天的大事了。十三弟,你到外边传旨给大臣们,让他们暂且等候,不要散去了。” 50dN~(;p  
  “扎,臣领旨。”老十三怀着兴奋的心情大踏步地走了。 cWyf04-?  
  一听说要为死去的老皇上定庙号,皇子们又吵吵起来。老九、老十他们,虽在形势逼迫下,向胤祯行了礼,喊了万岁,可心里能服吗?尤其是听见胤祯刚坐上龙位,就立即称“朕”,他们更是心里不痛快。此刻,他俩是鸡蛋里面挑骨头,无论是谁提的倡议,他们都一概反对。胤祯心里十分清楚,这哥俩是想找茬儿闹事呢。父皇在时,他俩就爱搅和,爱胡闹,甚至故意地惹老皇上生气。今天,朕刚刚登基,他们又要乍翅了。如果不压住这个邪气,今后朕这皇上还怎么当啊!他向下边瞟了一眼,冷冷地叫了一声:“张廷玉!” xv Xci W  
  “臣在。”张廷玉恭谨地答应。 8\9W:D@"x  
  “把刚才大家提出的庙号,全写出来,由朕亲自裁定。” r>! @Z2%s  
  :“扎。”张廷玉伏案疾书,把已经提出的十几个庙号,全都写出来呈给胤祯。 9(qoME}>=  
  胤祯接过来,略一思付说:“大行皇帝一生,经文纬武,一统环字,虽为守成,实同开创。朕意庙号定为‘圣祖’最好。”说完,也不再听大伙儿的意见,拿起龙案上的裁纸刀来,划破中指,用鲜血写出了“圣祖”二字,交给了张廷玉,接着又说: 50|nQ:u,  
  “至于朕的年号,倒可以随便些。朕名胤祯,皇阿玛生前,又封朕为雍亲王,就取个谐音,叫‘雍正’吧。兄弟们要避讳,一律将名字中的‘胤’字,改为允许的‘允‘字。这样,叫起来也方便些。” ViyG%Sm  
  众阿哥见胤祯一上台就这么专横,心中未免有些不服,可是既然君臣名分已经定了,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头呢?何况,这位冷面王的脾气,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亲王时还说一不二呢,如今当了皇上,天下臣民的生死祸福全操在他手里,你抗拒得了吗?所以,听了胤祯这话,也只好规规矩矩地磕头谢恩:“臣等领旨。” |=v,^uo  
  胤祯点了点头,继续说:“张廷玉,你来代朕拟旨。以六百里加急文书通知年羹尧,让他代朕向十四阿哥传旨,命胤礻题火速回京奔丧,可带十名随从。另外,发文全国,大行皇帝丧事期间,各部院和各地官员,一律停止调动,要各安职守,维护地方,供应前线,小心办差,不准有任何懈怠,否则严惩不贷。还有,用十万火急文书通告全国,即日起,没有朕的亲笔诏书,全国军兵,任何人不许擅调一兵一卒,违旨者,就地正法。” |EdEV*.ej  
  胤祯说一项,张廷玉记一项。顷刻之间,几道诏书已经写好,派太监立刻传了出去。胤祯又说:“好了,几件大事,暂且这么安排。请众位阿哥牢记父皇遗训,不要闹家务,不要寻是非。朕面虽冷,但心是热的。兄弟们不要担心,朕不会亏待兄弟们的。好,现在朕要到前边去接见部院大臣,商议大行皇帝的后事了。兄弟们都随朕一块儿去吧。” n:B){'S  
  说完,他站起身来,略微整理了一下袍服,轻声而威严地说: A W6B[  
  “启驾澹宁居。” y`8U0TE3R  
  太监们立刻一声声地传了出去:“雍正皇爷启驾喽——” Ym"^Ds}  
  这传唤声,此呼彼应,回荡在深沉莫测的雪夜中,回荡在幽静神秘的畅春园里。车驾启动了,雍正皇帝坐在銮舆里,心潮起伏,热泪盈眶。几十年来,皇阿哥之间的骨肉猜疑,明争暗斗,已经成为过眼烟云。但党派之争造成的吏治腐败、国事糜烂的后果,却不容忽视。如今,朝廷上下,百废待兴,朕应当从何入手呢? I$S*elveG  
  澹宁居门前,传来一阵“万岁,万万岁”的山呼声,把胤祯从沉思中惊醒过来。这山呼声,是那样的整齐,那样的威严,那样的激动人心。啊!继往开来,承前启后的雍正王朝,就在这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中开始了。 sVFX(yx0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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