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墨绿色的爬山虎渐渐漫过了墙头,院子里的月季花很是艳丽,石榴树上已经有了几个花苞,太阳把核桃树的叶杈间画成斑驳,夏的气息伴着高温越来越浓烈了。 :XoR~syT
他想努力睁开眼睛看看窗外,他不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季节了,但从窗外爬进来的亮光分明告诉他外面天气很好。他的意识分明有些模糊了,想睁眼的动作都已经变得困难了。模糊中,他看见他的老婆子在向他招手:“我等你很多久了,你为什么还不来陪我……”他想说:“我马上就会去陪你!”可是话未出口,老婆子已经消失了,他想喊,却发现自己喊不出来。 &Vu-*?
正当他不知所措时,他隐约听见有人说话:“外公,今天天气很好,一会吃完饭,我们出去晒晒太阳,你想去吗?”他真的很想出去,他已经很久不知道外面是什么味道了,他的眼睛是闭着的,但他分明能听见自己的声音:“我想去!”很微弱的声音,更像是从身体里发出来的,而不是从嘴巴。“那你好好吃饭,吃完饭就出去!”“嗯!”他已经不知道饭是什么了,但他还是点了点头,闭着眼睛从潜意识里答复了这个“嗯”字。 =P_*.SgR
随着咣当一声门响,周围突然静了下来,他的脑海中突然闪现过那头为他立下汗马功劳的老黄牛。那头牛忠实地和他相伴了几个年头,他为它上山割草,下地拾杆;它为他拉耙种地,套绳拉车。到最后老黄牛老的时候,他也舍不得伤它,依旧养着它。他记得老黄牛最后走的时候,那两个已经不忽闪的眼睛没有光泽,它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然后长长的看了他一眼,闭上的瞬间从眼角淌下两行热泪。 Sfp-ns32%A
他还记得很早以前,他上坡放牛,回来口袋里的酸枣、野杏都会被孩子们一抢而光,他看着围在他身边的那群欢腾的身影就乐开了花。那时候他还年轻,地里长着麦子,坡上种着谷子、花生、绿豆、芝麻,他浑身有使不完的劲,那时候老婆子也还在,她总是能把普通的野菜做成好吃的饭菜……他的意识似乎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y+V>,W)r7
后来,他记得自己的腿脚不利索的时候,后面的山坡就被卖了,他是拄着拐杖爬上那片被铲车推得面目全非的地方,回来后他就默默无语了,他知道自己已经老了,很多事情力不从心了。 cM4{ e^
他的脑海里又出现了那个他一斗米换来,然后和他相守了一辈子的女人,这一生,他没有让她过上享福的日子。那年饥荒,他带着她从山西来到济源,在这里安了家,有了孩子,然后她跟着他开始每天忙碌着…… #yU"n-eLR
这一生就像放电影一样,在他的脑海里一一过着,他知道自己的大限已到,就像医生说的,他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了,他现在就像是干枯树上的最后一片树叶,随时都会回归到地上。 %o0 H#7'
于是他作最后的努力,想睁眼再看看这个世界,但他很无奈,眼皮子刚裂开一条缝隙就又合上了,他真的是没有力气了。而在这一丝的缝隙中,他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那张脸此刻疲惫而又焦急,眼里还浸满了泪花。那是他的大女儿,这个倔强的孩子,从懂事起就开始为家里出力,在生产队里挣工分,跟着男人卸煤车……成了家,也同样是拉扯着几个孩子,不输人前,现在孩子们都长大了,她似乎也轻松了。但那年,老婆子一病,她就整天伺候在床前,老婆子走了,她又把他接到家里照顾,他最不放心的就是她了。可是他真的很累了,活了九十个年头了,他想不得那么多了,他好想歇一歇了。 YfMs~}h,
这时,他又看见老婆子了,她向他走来拉他的手说:“走吧!”他就乖乖地把手放在老婆子手中,跟着她走。 ue4{h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想,他现在兑现了对她的承诺。 #?eMEws
窗外,太阳落了西山,霞红满天。 dWe%6s;